清晨第一缕日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洒在院落时,整个府邸已经隐隐的传出了人声。
白瓷正与袁管事核对今日宴客的名单,听得屋内青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一会儿喊‘鞋子’,一会儿又叫‘帽子不见了’,没个停歇,不由笑道:“前个儿夫人替她指了一门亲事后,她那张嘴啊,跟麻雀似的。”
袁管事也笑着:“改明儿姑娘也求夫人给你指个好夫君,日后生了孩子还可以给小少爷做个伴。”
白瓷脸颊薄红:“还早着呢,如今远峰少爷都一岁了,再过几年又要去书院启蒙,哪里有空跟府里的小子们耍。”
袁管事想了想,凑近她悄声问:“听说夫人想要请个先生,把府里到了年岁的娃儿都送去读书?”
白瓷别有深意的看了袁管事一眼,袁管事立即道:“我也是听来的,大家都在传,就是不知道真假。姑娘你是夫人身边得力的人,这事你看……”
白瓷斟酌了一下:“夫人倒是与我提过一次,不过请先生的事情还得姑爷点头,老爷那边也还不知道。”
袁管事搓了搓手:“如今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啊,只要是夫人想做的事情,少爷是双手双脚赞成,老爷那边一天到晚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管这些闲事。对了,那送学的娃儿有什么特定的要求没?是府里家仆中适龄的都可以去学,还是只有与穆家签了死契的仆人才行?”
白瓷笑道:“这我哪里知道啊,都得等夫人拿章程呢。”说着就把名单还到袁管事手里,“德洳表姑娘年中才出嫁,前两日来信说赶不上小少爷周岁礼了,你可以把她的名额划掉。”
两人又商讨了些细节,院外有人急急忙忙跑来,一脸喜色的说:“来贵客了!”
屋内,江德昭再一次把在床上乱爬的儿子抱起来,小家伙还站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对着娘亲怀里扑了过去,在衣襟上涂了一把口水,仰头喊:“娘,吃吃。”
江德昭无奈的给他擦了口水:“娘这里没有吃的,等会让乳娘给你喂,好不好?”
穆远峰抱在她的胸前,脑袋往衣襟里面使劲的钻,不停的喊‘吃,吃’。
青琉给他戴好瓜皮帽,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乳娘说小少爷快断奶了,平日里一天都难得喂上一口,到了夫人这里就硬是巴着要吃。”
江德昭更为尴尬。她能说儿子是跟他爹偷学的么?因为某天夜里孩子哭闹,本来正在压着江德昭颠鸾倒凤的穆承林不得不去把儿子抱了过来,然后死活拉着江德昭继续未完成的大事,就这么被孩子瞧了个全程。她记得,那天穆承林还特意在儿子面前炫耀似的,在她胸口啃了很久。
那之后,穆远峰就开始有样学样,看到爹爹不在,就爬到她的胸前要吃食。真是应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不容易给孩子穿戴齐整,江德昭再拿出长命百岁的银项圈挂在他的脖子上,左右端详后,正准备抱着出门去给婆婆请安,白瓷就喜形于色的跑了进来,笑道:“夫人,德弘少爷回来了!”
江德昭愣了愣,半响,才惊喜的问:“他在哪里?可是来府里了,快请人进来。”
抱着儿子快步走了出去,才走到院子里,就远远的看见一名高瘦的少年缓步过来,他的身后还跟了个黑黑的丫头,东瞧西望的,甭没规矩了些。
江德昭眼中只有两年未见的弟弟,把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细看了遍,鼻尖酸涩道:“瘦了,也高了,越发有官绅气度了。”
江德弘深深的行了大礼,那身后的丫鬟也弯腰作揖。
德弘接过江德昭手中的孩子:“这是我的小外甥远峰吧,真重啊!”
江德昭笑道:“他只好吃,不长灵智,到现在话还不大会说。”
江德弘道:“才一岁,开慧太早不见得人就聪明,这样蛮好。”只一句话,江德昭就知道弟弟在外吃了不少苦,比以前更为独立,也更为圆滑了些。
穆远峰从小见得亲戚就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小舅舅。两人眼睛对眼睛,菱角嘴微微撅起,肉肉的脸颊贴在江德弘冰冷的肌肤上,让小孩儿觉得很是凉爽舒服,肥肥的双手巴住江德弘的脑袋,吧唧一声,涂了他舅舅一脸的口水。
江德弘哈哈大笑,江德昭也高兴,终于急得请人进屋去。
两人坐定,江德昭这才打量起江德弘身后的丫鬟。不仔细看还不知晓,越看她就越是胆颤,不由得问:“这位是……”
那丫鬟笑嘻嘻的道:“姐姐你也唤我瑞芷好了。”
江德昭差点惊得站起来,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转向德弘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一年多以前,段瑞芷公主私逃找上了江德弘。那时候江德弘与任地上富绅们的矛盾几乎一触即发,又是洪灾的关键时刻,实在是不敢招惹这位公主。可人来了,还赖着不走了,江德弘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夜,偷偷给段瑞芷喝了掺了迷药的茶水,让周太尉送给他的贴身侍卫,把人送得远远的。
稀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