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余府宴客,宝昌街上门庭若市,日暮刚落,客人便到场了大半,得亏薛睿事先拨了二十来个手脚勤快的仆人给她应急,不然还真接待不过来。
水陆大会后,余舒声名鼎沸,短短一个月的宣扬,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朝中有一位淼灵女使,学了仙人的本事可以呼风唤雨,佐助当今圣明。
安陵城里想要求见余舒一面的权贵多不胜数,真正能见到人的,却没几个,故此遇上今天这种机会,拿到请帖的不会缺席,没拿到请帖的也都想方设法托人“夹带”进来。
客人来的比余舒预算的多得多,到最后不得不临时加了二十张桌子才坐得下,贺芳芝和裴敬都在前院帮她招待男宾,薛睿为他们一一引介。
辛六带着她娘辛二太太提前来了,辛二太太出嫁前是太学府董老家的千金,书香门第,人缘很是不错,就算没有诰命在身,陪着赵慧在东苑招待今日前来的女眷,够得上瞧了。
毕竟余舒的辈分在那儿摆着,今天来的女客不多,身份最高的,当数余舒的上司,司天监少监任奇鸣的夫人,身负诰命的任瑞氏。
诸家妇人在来之前都做了一番功课,对余舒的身世清楚一二,知道眼前这位面容和善,言辞拘束的贺夫人,是余女使认下的义母亲,并非她生母。
没见余舒的娘亲,多数人都选择了装傻,也有个别嘴快的——
“这样好日子,为何未见余夫人呢?”
方才笑声不断的屋里陡然一静,赵慧慢了半拍,等到一群人都望着她,才虚笑道:“小余她娘昨日游园子惊了风,才开了方子喝药,在房里歇着呢。”
大半人都听出、这是敷衍之词,什么时候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不过想一想这位“余夫人”的身份。好像是那落魄的易学纪家一房小妾,很是登不上台面,余女使平步青云后,会嫌弃生母出身,不喜她见客,亦是人之常情。
辛夫人当即出来打圆场:“初秋早病,可得好好养着,不然天再冷些人更受不了。”
众人附和,本来这就揭过去了,却有人不肯放过:“说起来余夫人。数月前我在尹侍郎府上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赵慧看向坐在上座的妇人,记得刚才辛二太太跟她介绍。这位任夫人是一位三品的诰命夫人,不能怠慢了。
赵慧不知如何接话,却有人替她接下去,还是刚才多嘴询问翠姨娘的那一个——
“这么一说,余夫人与侍郎夫人相熟吗?”
众人支起耳朵,就听任瑞氏笑吟吟道:“岂知相熟,这余夫人嫁人生子前曾在尹夫人屋里做过侍女。两人一场主仆,隔了十多年才又重逢。听说尹夫人有意为他家的三公子聘余姑娘为妻,两家人差点做了亲家,那会儿余姑娘刚刚考了大衍试,当上易师先生,谁想到后来能有这般造化呢。”
赵慧与在座所有人一样,都是头一回听说这档事,任瑞氏话都说完了,打眼瞧着屋里的女人们各个脸色古怪。她才发觉这位任夫人的话说得不对。
什么叫余舒差点聘了人?先不说有没有这回事,她又提起余舒那时前程非比今日,叫人听了都要以为两家本来约定了婚事,后来余舒飞黄腾达了,所以反悔。
经这位任夫人一讲,余舒几乎成了一个势力忘本的小人,这话传出去,要她往后怎么谈婚论嫁?
赵慧是个性情中人,回过味来,瞬间气红了脸,想要反驳任瑞氏,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紧巴巴地回了一句:
“我竟不知还有这一回事。”
任瑞氏将要说话,就被抢白。
“尹侍郎府上的三公子?少监夫人莫不是听错了吧,”辛六快人快语,不见辛二太太朝她使眼色,瞪着一双圆眼道:
“莲房哪里看得上他。”
就那么个寻花问柳不学无术声名狼藉的玩意儿,呸!
有她这一打岔,大家这才想起尹家三公子具体是哪一号人物,一个个狐疑起来。
任瑞氏不妨被个小姑娘噎着了,皱眉看向说话的辛六,辛二太太一面暗骂这死丫头不省心,一面堆起笑脸,对任瑞氏道:
“这丫头都被长辈们惯坏了,说话没个遮拦的,淑人切莫怪罪她个小孩子。”
都说是个小孩子了,任瑞氏不好与辛六计较,转头对赵慧笑道:“瞧我无心多说了几句,惹了人嫌,贺夫人若不知情,只当个笑话听了罢。”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慧固然生气,却记得今日喜庆,总不能非要与人家三品的淑人太太争论是非,闹大了反而更糟。
见状,诸家夫人们一阵哈哈跳过了这个话题,有眼人都看得出,任夫人是故意找茬儿,就不知余女使是哪里得罪了她,用得着她专程上门揭人老底,给人难堪。
任瑞氏看到赵慧不敢和她较真,端起面前茶杯,掩住嘴角冷笑,心想:不是为了给紫珠妹妹出一口气,今日她根本不会露面,管她什么女算子、淼灵使者,竟敢在芙蓉君子宴上当众指摘她们瑞家的小姐,坏了妹妹的婚事,真该教训。
辛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