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要仗势欺人了。
兆庆皇帝眼睛一眯,看着跪在底下的东瀛使节,目中有了一些寒意。
偏偏山田次郎一心为达目的,并无察觉,只顾着辩白,忿忿不平地对着司天监那边道:
“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我们的阴阳术是骗人的,那就请贵国的易师们说明白,究竟哪里是骗人的,如果说不出来,还请不要含血喷人。”
余舒不得不夸赞这个倭国人汉语学得好。含血喷人这样恰当的成语都能用得出来。
岂料司天监一方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哼。”这一次冷哼的是曹左令,“昨日碍于尔等颜面,为显我朝宽容,没有当面拆穿。你却欺我司天监无人吗?”
接着一转头,对下席的景尘道:“有劳道子一白。”
景尘颔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起身。也不管山田次郎如何叫嚣,对着宝座上一拜,道:
“圣上,臣有话要讲。”
兆庆皇帝对着景尘,当然是和颜悦色的:“但讲无妨。”
“昨日东瀛来的阴阳师,施展了呼风唤雨的术法,观之神奇。然而,这种手段,我大安易师当中。也不是无人不可。”
“哦?”兆庆皇帝感兴趣道:“几时有这样的人才。为何朕不知道?”
景尘解释道:“其实不难。只要是占卜准确当日的晴雨,提前做好准备,谁都可以呼风唤雨了。臣斗胆,敢请一试。以证真假。”
兆庆皇帝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失望,他还真希望大安能有呼风唤雨的易师,到时候哪个地方干旱缺水,把人调去挥手一招,就连赈灾都免了。
真有这样的奇人,用一座无人小岛就能还回来,有何不可呢。
山田次郎听到景尘的话,呆愣一下,脸上慌张一闪而过,但仍然虚张声势地说道:“说得容易,那就请你这就招来一场雨,让我们看看真假吧。”
景尘望了望殿外明朗,心想着上午那几位易师的推测,却忍不住回头,看向下座的余舒。
却见她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看热闹,一点暗示的意思都没有。
山田次郎却误会了他的举动,以为他想要拖延时间,急忙道:“这位大人不是要招雨吗,我先说明,昨天相田大人招雨,只用了一根香的时间。你不要想着愚弄我们,用时过久,即便是下了雨,那也不是你招来的。”
说罢,他便挂上一脸请求公正的表情看着兆庆皇帝。
兆庆帝心里也是厌恶这个东瀛使节不识相,他大概是对自己的外甥十分有信心,二话不说地吩咐内侍:
“去拿一炷香点着。”
司天监一方知情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景尘不欲争辩,迈开步伐,转身向着大殿门外走去,他背影修长,衣袂飘逸,离去的背影,印在人眼中,好似那乘风归去的仙人一样。
霎时间,就让在座百来易师莫名地多了许多信心与寄望。
而余舒,则望了一眼景尘消失在宫殿门外的背影,轻摇了摇头。
坐在首席的大提点若有所觉地扭过头,轻扫了她一眼,并无人察觉道。
景尘出去后,所有人都盯着那一根香,大概司天监这些易官们再没有像今天这样心齐过,都盼望老天爷赏脸,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瞌睡了。
“嗡——嗡——嗡”
远处传来低沉的钟鸣,在丰庆宫上下回荡,正是酉时刚到,夏阳西沉。
那香烧的很快,似乎并未过去多久,就剩下拇指粗细,可是殿外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一点风雨欲来的征兆。
一直到最后一点香灰散做炉尘,也没有等来下雨。
“”
司天监沉寂一片,山田次郎面露喜色,毫不掩藏地冲着那边得意一笑,而后又向兆庆皇帝跪下了:
“陛下,不知道圣朝的易师们还有什么话可讲。”
兆庆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司天监的方向,只有熟知这位在位十多年的君主脾性的人,才知道这已经是他发怒的前兆。
首当其冲的大提点慢腾腾地站起了身,宠辱不惊地跪下:
“臣失职。”
他这一跪,可不得了,司天监一众纷纷起身,跟着他跪倒——
“臣有罪。”
山田次郎尚不知他已经触怒了天颜,只一味得意占了上风,请示兆庆皇帝:
“请陛下如约,敝国将以两位阴阳师,交换那座小岛。”
话声刚落,兆庆皇帝嘴唇翕动,刚要出声,却听一声轻笑,带着一股轻蔑响彻大殿:
“不过是招来一场小雨,就自大成这般模样,看来不让你见一见真正的本事,你真欺我司天监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