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娘浑浑噩噩地从北大厢出来,被两个丫鬟一路护送到她的晴时斋,因余舒最后假设那一番话,她吓的整个人都酒醒了,这还不算完,晚饭之前,余舒又派了鑫儿来传话,关起门,只讲给翠姨娘一个人听。
“姑娘说了,夫人往后在府上言行要谨慎,从前那些不干不净辱人的话,切不可再讲半句,虽是自己家里,但不防底下人偷偷学嘴,倘若传到外面去,便要败坏咱家名声,叫人以为夫人不慈,姑娘不孝,那朝上的御史都长了顺风耳的,京中多少人眼红嫉妒咱们姑娘在司天监当差,一个个都瞅着机会落井下石,一时不趁便会乌纱难保,到那时,连这宅子都要被收回去,咱家说不定得寄人篱下,指望贺夫人一家过活。”
几句话,翠姨娘听的是心惊肉跳,冷汗都冒了出来,就连反抗一句都没有力气。
鑫儿带过话,将她神情记下,便转身离去,回到北大厢学给余舒听。
“......夫人听了以后,脸皮儿发白,像是吓的不轻,她什么都没说,奴婢没在那儿多待,就回来了。”
余舒轻哼了一声,翠姨娘的反应一如她所料,之前她动不动就骂她“不孝”,借此要挟,要这要那,这些日子在府里作威作福,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
翠姨娘只当拿住了她的软肋,殊不知余舒没有发作,不过是在忍让她,真要堵住她的嘴,她多的是办法。
鑫儿告退出去,阖上门,便瞅见林儿站在不远处等她。
“姐姐,你去过晴雨斋啦?”
“嗯,去过了。”
“那、那你真照主子那么说的教训夫人了?”余舒刚才交待鑫儿的时候没避人,林儿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什么教训,咱们主子说的都是正理。”鑫儿皱眉纠正她,看见她吐舌头,忍不住轻拍她脑瓜,低声道:“你也是的,几时跑去芸豆那里学的嘴,都不吭一声的。”
姐妹俩早几日听闻翠姨娘种种不妥,有意禀报余舒,却不好越过芸豆这个北大厢最老资格的丫鬟,所以打算先将事情说与她听,由她决定怎么上告主人。
林儿一脸糊涂:“我没说呀。不是姐姐说的吗?”
鑫儿一惊。不是她说的。也不是林儿说的,那主子几时知道翠姨娘行为不庄重的事?是芸豆说的吗,还是主子早就有数,不声不响罢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鑫儿脸皮烧的慌,抓住了林儿的手,半晌说不出一句整句子。
“姐姐,你怎么啦,别吓我啊。”
鑫儿苦笑着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对她说起,两人先前那番自作聪明,不晓得主子是否看在眼里,真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说起来。这几天主子不爱叫她们两个近身伺候,反而是葵子那个后来的左右不离,是不是主子以为她们油滑,不喜欢了?
鑫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后悔不迭。早还不如听了林儿的话,她们先去主子跟前讨好,比起得罪了芸豆,让主子厌恶,那才要命。
鑫儿想通了这一层,拉着林儿回房交待不提。
......
却说工部侍郎邱夫人去过了尹邓氏的喜宴,回到自家,傍晚接到余舒一封口信,着请她将今天同去尹府的夫人们列一份名单给她。
余舒没说缘故,邱夫人却是猜到尹夫人得罪了她,犹豫再三,到底没有推拒此事,一来是为交情,二来是为明哲保身。
于是晚饭后,余舒书房桌上便躺着一张尹府今日宴客的人员清单,亲朋好友,一一注明,她抄誊下来,便将单子烧了。
今夜,不少户人家后宅打起喷嚏,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要倒霉。
***
翌日,余舒来到坤翎局,头一件事便是让文少安将上个月待发的官婚文书都搬了出来,然后从藏书阁找出几宗厚厚的姓氏谱系,拿着昨晚抄好的单子,叫文少安翻查。
“户部侍郎,尹周嵘,给我查他家待婚的子女,先嫡后庶,没有就查他家三代近亲。”
文少安业务熟练,一手翻严姓宗谱,一手抄写,分分钟就将这位尹侍郎府上有几个嫡庶子女,几人待嫁,几人待娶,记了个清楚。
“户部给事中左郎,严家......”余舒逐一念来,整一个早晨,文少安就列了一份将近百人的名单。
余舒看罢,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吩咐他道:“照这张单子,从我批好的官婚文书里找出相关的来,剩下的你记好了,往后见到,通通单独分它出来,另呈给我。”
文少安一句废话都不多问,埋头分类,不多时,就捧了十几本文书到她桌上,这些都是她上个月早早批好的,大印都盖了,只等月中喜官发往各府。
余舒检查一遍,确认无误,然后当着文少安的,一本一本地撕烂了,丢到痰盂里,叫了门外陆鸿进来。
“拿去寻个旮旯烧干净。”
陆鸿端着去了。
余舒回头,文少安正瞅着她,想了想,便对他解释了一句:“这些人得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