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怔,心中瞬间柔软,她幼年初习字用的就是名贵的泥金笺,这几张普通墨纸放在昔日,她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今天这小女孩一番小心思却延伸至此。
也是,纸张虽然不贵,若是用于幼儿习字,却是耗费的很,若不是她家相公任职县学,每月都可以得到些免费纸张,怕是今日,她李家女也要为一张墨纸犯愁了。
李氏表情柔和许多,摸着关秀秀的头,笑道:“傻孩子,初学写字是必须用纸笔的,你要亲身体会笔墨流转,才能不断改进自己的字体。”
顿了下,李氏又强调道:“而且一张大纸所写字数不能超过十个,间架结构,笔画痕迹,有什么缺陷,看的一清二楚。”
关秀秀愣住了,瞬间想到了昨儿个关大宝在家中习字时,写的字小的几乎看不清楚,难道哥哥是因为纸张的价钱太贵?
关秀秀的心都疼的拧了,她想要赚钱的心情越发迫切,小姑娘的嘴唇紧紧抿起,翠绿的衣袖被狠狠的撸了上去,关秀秀以前所未有的决心望着李氏道:“婶婶!我们开始学习吧!”
面对小姑娘突如其来的斗志昂扬,李氏一时间还不能跟上,她连咳了几声,提起一旁的水壶,往砚台里冲了些水,捏起石砚一下下的化开墨块。
待化出一砚浓墨,李氏跪坐于椅前,右手握住毛笔,左手轻巧的拎起袖子,看向关秀秀认真的道:“女子力小,故往往提笔写字时,手肘是搭在书桌之上的,如此写字,字迹温婉有余,却少了风骨。”
说话间,李氏手中毛笔连动,关秀秀注意到,李氏运笔时,笔杆始终垂直于纸面,而和她口中所言相反的,她的肘部始终悬于空中。
李氏一气呵成,太祖六训跃然纸上,关秀秀只是粗通文墨,却也看出这几个大字峥嵘如石,一股不屈的风骨跃然纸上。
没待她开口赞叹,李氏自己皱着眉头看了片刻,随手捉起大纸揉成了一团,丢掷一旁:“不对不对,字的意思和字体完全不对。”
李氏再次俯下身去,全神贯注的握住毛笔重新书写,这一次,她运笔很慢,每一个字都方正匀称,若说方才的字体是狂放不羁的浪子,那现在的则是严谨端方的君子。
这一次写完,李氏素手拎起了墨纸的两个斜角,檀口轻启,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迹,一脸笑意盈盈:“这次对了。”
关秀秀可怜兮兮的捉住了李氏的袖子:“婶婶,你把秀秀忘啦!”
李氏如梦初醒,讪笑两声,赶紧把写好的大字放在了关秀秀的面前:“怎么会呢,来,跟着婶婶一起念,孝顺父母,尊敬长上——”
关秀秀脆生生的跟着李氏念了起来:“孝顺父母,尊敬长上——”
她本就聪颖**,又是二世为人,学起来十分神速,片刻功夫已经把太祖六训记得滚瓜烂熟。
李氏甚为欢喜,索性继续教下去,“皇上除了六训之外,还有许多的训话,不妨我们都来读一读。”
当初郭家长子出生的时候,郭浩儒欣喜若狂,郭志礼刚刚会说话,他就开始了亲自教导,旁人家用来逗小孩子的布老虎,拨浪鼓,在郭家被换做了千字文三字经。
因此,郭志礼虽然年纪尚幼,读书习字的历史却足足有将近十年。
李氏虽然是亲娘,对长子的教育却鲜少有插手的机会,到了小儿郭志彬这里,家道中落,一家人吃尽了颠沛流离的苦,对小儿也就难免放纵。
所以,关秀秀实打实是李氏第一个仔细教养的孩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李氏初为人师,关秀秀首次开蒙,都没有什么经验,李氏可以说是率性而为,想到什么就教点什么,关秀秀来个海纳百川,李氏给什么她就学什么。
若是郭浩儒在这里看到了,定然会斥责一声:胡闹!
通常来讲,小儿启蒙,往往从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开讲,又被称为三百千,这三篇经过了古人千锤百炼出来的精华,囊括了两千多常用字,同时押韵上口,简单易学。
像是关秀秀这般,一上来就学的太祖圣言,可谓绝无仅有。
关秀秀一心要读书习字,以后改良绣品,发家致富,干劲十足,学起来又快又好,如同那嗷嗷待哺的幼雏,时时的张着小嘴,而李氏则是不辞辛苦的喂食。
日头从东边升上屋脊正中,又逐渐的沉下窗棂,中间为避日晒,二人挪至檐下读书外,其余时间,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学习着。
直到吴氏亲自来接,站在院墙外喊了几嗓子,李氏和关秀秀二人才如梦初醒,望着脚边厚厚一摞大纸,李氏方发现,洪武帝的教令基本都已经研读完毕。
她眉头微皱,先向大门应了一声,“就来,嫂子稍候。”
关秀秀一脸意犹未尽的蹲下身,收拾起那厚厚一摞的大纸,李氏在一旁帮她,两个人把大字卷成一团,又用草绳扎紧,相视一笑,关秀秀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来的时候,姆妈准备了烙饼,叫我给婶婶捎来。”
关秀秀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干净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的干饼却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