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眯眼,飞沙走石,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势!
秦战用手臂挡着风沙,身后士卒不少被吹得东倒西歪,扑在板车上,连说话都不行,一张嘴就是满嘴沙。
脚下就是墓葬,山坳土坡泥土裸露,寸草不生,没有植被灌木的抵挡,平地起狂风,实在不宜久呆。秦战也顾不得那小兵的伤势,只从马匹一侧的囊袋中掏出一件披风,抛手一丢,正好扔在裴木殷的脸上。
扶正马鞍,滚鞍上马,他低俯着身体迎抗大风,一手擒住马络子,一手安抚受惊的战马,低头侧首,吐出嘴里的沙子,向后吼了声“跟上我,出发!”崇元二十二年三月 屏水关外 双驼峰
十量推板车,三十只车轮子,因器物沉重,所以在清晨山道的泥土上,留下了三道颇深的车辙印。
板车只靠人力,在军营里不过运送些泥浆石块而已。此番弃马车、骡车不用,是秦战担心山贼惦念,更怕敌军西戎人以为是我军援粮到了,遣派追兵截杀。如此一路小心谨慎,原本两个时辰的快马山道,这一行车队,足足走了四个时辰。
渐而旭日初升,抬眼望去,朦胧水汽已遮不住远山处的巨大关隘城墙,眼瞅着屏水关近在眼前,众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情势突变,只在转瞬之间。
蓦地,天地之风起,溥畅而至,浓重的血腥味灌注与山风之中,飒飒如追兵铁蹄的声响。
又是一阵怪风!
队伍之中除秦战外,剩下的人脸色皆变,他们身处双驼峰之中,虽然有山林草木作为掩蔽,可仍然是两军交战的地域范畴,兵者诡道,天知道西戎人会不会在双驼峰设伏?这么一支星夜跋涉,力竭体乏的队伍,是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的。
“别慌,原地待命!”秦战压低着嗓音,单指了指丁猴头,快速说道“丁一,你随我往前一探”
危急时,以强者马首是瞻,众人见识过这位屯长的本事——武力不浅,筹谋超群。
此刻他的沉稳冷静,也最快速度缓解了兵卒的紧张情绪,不叫这不知所起的腥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天提心吊胆、草木皆兵的奔波后,屏水关就在眼前!
但此刻也正是一个人,最容易被打垮的时候。
走过十丈开外,秦战拨开右手边齐腰的杂草灌从,视线豁然开朗。随之迎面而来的,是愈加浓重的血腥之气。秦战眯了眯眼睛,此处是一方断崖,隐与山崚高林之后,而山腰下平旷之处,正是寒光铁衣、血雨腥风的两军交战处。
西戎人精与骑射,出战者前列为重甲骑兵,立盾执戟,高头大马,铁甲反射着东升旭日的芒光,迫人移目。
左右两翼排兵布阵,几乎都是轻便走骑,一身劲装轻便灵巧,手执铁剑刀斧,杀气腾腾,他们机动性极强,是西戎人主力的游散战术执行者。
中军除了指挥台外,多有马背弓兵,其人膂力强劲,身背箭囊,手挽雕弓,几番劲射下来,地面箭镞纷纷,剑羽凌乱,而守城军也死伤不少。
见此景,秦战惊诧:西戎兵竟然又来攻城了?
山上秦战一行潜伏观战,山下守军将士搏命相杀。
战鼓擂动,震天狂响,黑底豹尾帅旗迎风猎猎鼓噪,斗大的“靳”字,烫得西戎人眼角发红!自陇西关外杀入,西戎人一路高奏凯歌,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无不闻风丧胆、献城投降,只消得三月,便已先取秦中郡,再攻占九原、云中两郡,本可顺势黄河而下,直取中原腹地,威胁汉都长安。无奈不谙水性,无法借道水道一路南下。
如此一来,他们只有先取道北地郡,攻破屏水关一法!
可坐镇屏水关的是一尊活阎王,西戎人攻克不成,已滞留对峙一个多月,大小攻城也有数十次,可此番关外叫阵厮杀却是头一回。
军前十余面牛皮大鼓,鼓声狂作,战士呐喊之声拔地而起,誓比天高。
只见守军中一名年轻将军拍马而出,舞动手中银枪,从鼓声中冲出,一招未显,气势便已经直击敌将面门。
西戎首将出阵迎战,两马相交,敌将大耳一招“力劈华山”在铁鞭中夹了剑招,如旋风之势砸向白马小将。
小将面色冷峻,五官周正,英气勃发,只见其提马一闪,此鞭走空,不等大耳贼将回身发招,小将已抢先一步,手中银抢如手臂一般运用自如,一挑,一格挡间,回身便刺!一招“燕子回林”毫无破绽之处,风驰电掣般,直戳敌将心窝!
饶是大耳机警,在听风声仰面一倒,也才勉强躲过鼻尖上擦过的枪头,万钧之际捡回一条命。
大耳恼火之极,环眼一瞪,怒气蹿着脊背而攀升,只听他怒吼一声,抄起铁鞭便全力朝白马小将脑瓜仁砸去——手中银枪舞得行云流水,只见他猛一灌力,银枪扎入土中三寸,人借力在马背上腾挪翻转,灵巧得躲过此鞭不说,更是借其势还其力,一横枪扫出
凭我一点力,四两拨千斤!
小将大喝一声,抬枪横扫,让大耳生生受了这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