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嘉伟决定多置办点年货,同娘一起过一个团圆年。讀蕶蕶尐說網娘把家里唯一的一头猪杀了,让他将坤哥一家叫来吃团年饭。
在山村,杀年猪就像过节一样热闹,不管谁家杀猪,亲坊邻居都会赶来帮忙,大伙七手八脚地杀猪、灌血肠、剔骨头、煮肥肉,屋子里香气四溢,热气腾腾。随后,大家围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讲话,大声打嗝,好生痛快。
自嘉伟记事起,春节前后娘永远是忙碌的。小时候盼过年,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去向玉皇大帝作年终汇报的日子,人们都要搞个隆重的欢送仪式。送灶以后,就是祭祖了,摆上果肉酒饭,供上祖先的牌位,点燃蜡烛香火,烧了纸钱,燃放鞭炮,就跪地作揖祷告,祈求祖先保佑平安福寿。之后,就扳着指头数钟头等着过年。从这天起,娘开始忙碌起来,扎着围裙,磨豆腐,择菜,剁肉,调馅,和面,包饺子,一直到吃团年饭,才稍稍松一口气。二十年来,娘一直忙里忙外,疼爱有加地照顾嘉伟,唯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她总是说,看着伟伢子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熨贴。
小铝锅架好以后,火一烧,嘉伟就跟着娘忙活起来,不一会,水饺包好了,柴火烧得挺旺,娘喊道:“好旺的火呀!”
按照白云村的古老习俗,这是吉祥话的一个引子,嘉伟就大声答应:“火旺人旺日子旺!”
娘大声说:“旺火过大年,幸福万万年。”
说完,娘就往锅里添水,嘉伟也往灶里添柴,火苗熊熊,映照着新屋光洁的墙壁和屋里新添置的家具,也映照着娘饱经沧桑的脸庞。看着她疲惫的身影,嘉伟心中不禁一阵颤抖,娘好累,不能再让她动手了!就说:“娘,我来煮吧,您歇着,只管等着吃。”
娘愕然:“你什么时候学会烧菜了?”
嘉伟笑笑说:“反正是要学的,今天就练练手,迟学不如早学的好。”
娘不解地望着他,不情愿地离开了灶台。
嘉伟知道,七岁时爹去世了,娘守了寡。家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娘相依为命。娘为了他没有改嫁,任劳任怨的伺候他吃喝,地里的活儿也全包了。他也知道,娘三十多岁的时候,村里村外的人都夸她长得标致,身段没的说,村里的不少光棍男人都打着她的主意,可娘守身如玉,不管那些男人如何猖狂都不理睬,为的是不让他受欺负啊。
娘又当爹又当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山村土地薄,地里刨不出多少东西,只够填饱肚子,积攒不了钱。为了供他读书,娘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坤哥也东奔西走费了很多力帮助他家。看着娘日渐佝偻的身躯,嘉伟发誓一定要好好孝敬她,不让她再受苦。谁想到刚刚修了新房子,生活有了点好转,自己就误入歧途,输了这么多钱,欠了一屁股债,没有好好回报他们,还让他们担惊受怕。
雪花还在纷飞着,嘉伟紧绷着神经,两眼也是死死地盯着窗外。恍惚如入梦境,环顾四周,惊叹不已,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片净土。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季,窗外的雪花飘拂了一整天。树儿白了,房子白了,山白了,河流也白了,不该白的地方被漂白了。雪花在平静中吟唱着飘散在整个世界,细细密密的。
纯洁的雪花给了孩子们一个快乐的世界,孩子们都跑出了屋子,在雪地里撒欢,堆雪人,打雪仗,尽情挥洒童年的欢乐和智慧。
屋外,泥泞路面冻得发了脆,泛出凛冽的白光。人走着,踩在冰渣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又加重了人们寒冷的感觉。人们见了面,老远的打招呼,说着祝福的话,给单调寂静的白云村增添了许多喜庆祥和。
嘉伟不经意间看着娘的脸,发现她鼻翼两边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纹路好深好深,看得出她经历了太多的辛劳,忍不住掉下泪来,他发誓,就算牺牲一切,也要给娘幸福。至少今年,要让她过个充实温馨的年节。
以后,他每天都要到村口小卖店给娘买点东西,每次去,好奇的乡亲总是问:“伟伢子,这次打算在家长住吗?”
“是啊,咱们白云村空气好,水也好,比城里舒服多了。”
“告诉我们,你到底输了多少钱呀?”
“唉,输了很多,只怪我没用。”
“你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欠着债呢?”
嘉伟只好说:“我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嘛!”
那人没完没了:“你让那富婆帮你还了嘛,免得你娘担心。”
嘉伟不喜欢别人说什么富婆,就不说话了。
又有人问:“那谁帮你做生意呢?”
嘉伟只好撒谎:“我请了个帮手……对了,他很能干。”
乡亲们很较真:“是个女的吧?请个美女,工作生活两方面都可以做帮手嘛。”
嘉伟嘿嘿一笑:“说到哪去了,伟伢子可没有那个本事啊。”
又有人说:“说正经的,伟伢子也该说对象了。”
马上有人附和:“是啊,你娘也盼着有个帮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