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云肖峰正绞尽脑汁地在找词同坐在对面的西北侯侯夫人聊天寒暄。
可是到底男女有别,又是从来不认识的,云肖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再也想不到别的话了,两人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屋子里静悄悄的。
云罗过来时,正好是两人尴尬时。
“女儿,你来了啊!来,赶紧见过西北侯侯夫人。”云肖峰看见女儿,就像看到了酒醒,一脸笑容。
云罗莲步上前,和西北侯侯夫人见了礼。
云肖峰就避了出去。
两位嬷嬷眼明手快地在旁边服侍起来侯夫人,端茶递水,好不殷勤。
等一番客套下来,已是半盏茶的功夫。
西北侯侯夫人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同云罗聊,挑眉看着云罗欲言又止。
闻弦知雅的云罗挥手屏退了嬷嬷。
屋子里静了下来,云罗客气地望向侯夫人,心里暗暗称赞。
今天的侯夫人穿着一身墨绿色镶雪白狐狸毛的衣裙,更加衬得她肌肤塞雪,耳朵上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光芒跃动,随着她说话而轻微晃动,让人忍不住就要去盯着那南珠瞧。
云罗在看侯夫人的这个当口,侯夫人也在细细地打量她。
粉色镶毛领的褙子,月白色的挑线裙子,搭配一套珍珠头面,说不出的柔媚皎洁。尤其是那副细长眸子,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侯夫人……”云罗觉得侯夫人的目光直勾勾的,好像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甚至让她隐约不舒服,她便出声提醒。
“哦……”回过神来的侯夫人掩饰般地挪开了视线。用手帕掖了掖额头,便直入主题:“与云小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我却觉得与你十分投缘,几次相邀,都碍于这样那样的不便错过了。”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见云罗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便自顾自地道。“前几日听说今日是亲朋好友来给小姐添妆的好日子,便唐突地过来了。”
一个侯夫人如此谦逊地解释自己的突然登门造访,云罗吃惊之余都有些……错愕。
她连忙起身对侯夫人福了福道:“侯夫人言重了。小女十分不安。侯夫人是小女的长辈,本应该是小女上门来道谢的,只是碍于……婚期将至,小女不便出门。只能由他人代替小女到侯夫人跟前磕个头请个安。实在是失礼,希望侯夫人见谅。”
云罗一番肺腑之言。侯夫人立即表示出大度的姿态,携了她的手和蔼道:“你这孩子,我也是因为觉得和你投缘所以才想多亲近你,你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不会放在心上,不会放在心上……”说着拍了两记云罗手背以示真实。
既然如此,那这么纡尊降贵地上门是为了什么?
也就这么听着的云罗心底却是越发地糊涂了。
她总觉得这位侯夫人对她有种异乎寻常的关注。是因为张秀林的缘故吗?回想当日张秀林在蒋府被唐韶抓住的整个过程,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念头——
西北侯侯夫人是替儿子来找她麻烦的。
明明是害她儿子的仇人。这西北侯侯夫人有什么理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
想到这个,云罗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打起十二分地精神应对着她。
西北侯侯夫人不着边际地同她说了些闲话,话锋一转,就问起了她的家世——
“云小姐是苏州新央人士,你母亲呢?是哪里人?还有,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这府里内外怎么一见有长辈来坐镇?……”
说得好像是她的长辈至亲一般,没头没脑地关怀。
云罗按捺着心底的疑虑,小心翼翼地同她寒暄着,西北侯侯夫人的话题就一直绕着她的身世、家人打转。
云罗在心底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西北侯侯夫人怎么跟个话痨似的,一天到晚打听人家家里的私事,从她母亲、外祖家一直问到了祖母、祖母的外家,事无巨细。
一番交谈下来,云罗心里就响起了警铃,尤其是当西北侯侯夫人听说她母亲出身西北边陲时,略有些失态地来抓她的手问:“你母亲是具体西北哪个地方人士?”
当时,她的手劲十分大,抓的她手背上起了红印子。
她回了句“西北邳州”,就看到西北侯侯夫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丢开了她的手,半晌没说话。
那表情……就好像,“邳州”两个字刺到了她心口。
西北邳州,怎么了?
云罗眼中暗芒一闪,却什么都没说,捧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
西北侯侯夫人接过茶杯,手指微颤地凑到嘴边,一个没拿稳,不慎洒出了一点热茶,茶渍滴在雪白的狐狸毛上,留下星点乌黑的痕迹。
可是,她却毫无所觉,搁了茶杯,整个人就像失魂落魄般,又问了些云罗问题,然后就仓促地起身告辞。
云罗把人一路送到了大门口,直到西北侯侯府的马车“得得得”地离开,她才转身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