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这个赖以维持下去的身份与体面。
从他不再假以辞色的那一刻开始,她这个所谓的知府夫人头衔不过就是一个虚名,连路边行乞的乞儿都不如。府里那帮惯会见风使舵的人马上就会阴奉阳违,甚至,以后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不,不……
她的儿子马上就要娶妻,怎么能让新进门的媳妇发现自己的婆婆竟然是个连外室都不如的老妪?
她怎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怎么能……
这么一想,心底锥心般的疼痛立即被一股子勇气替代。
至少,至少要保住儿子的体面。
这些年,他效仿范家“忠贞世笃”,于女色方面一直都很小心谨慎,从未沾染过府里的任何女子。至于外头金屋藏娇也好、露水情缘也罢,总之都没闹出格。
她一直也就没动过念头,乐得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
可如今情势突变。困局之内的她娘家那边依仗不上,范家老夫人也远在京城。
本来那些放在她身边存放的信件是最好的把柄,可恨事发之后。他又第一时间从她屋里把剩余的信件都拿走,若不然。她藏个一件两件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想来想去,她只能从女色方面下功夫。
用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来笼络住他的人,怎么算都不亏。
反正自己已经年老色衰,扶个人起来同外面那个狐狸精斗,反倒可以让她置身事外。
这样,内院之中,依然是她最大。
想透这些,她不由咬紧了牙关。对着狄大人露出温柔体贴地一笑。
屋里静悄悄地。
屋外廊下站着的莺歌,双腿不停地打颤。
月光下的脸颊苍白如雪。
“不必了……”许久之后,屋内是狄大人平静地一句回答。
莺歌的心倏地落地。
狄夫人目露绝望。
“大人……”空气中响起狄夫人近乎哀求的声音。
他不由轻轻弯起嘴角:“莺歌快二十了吧?见识也少了些……”
说完,意味深长地望进她的眼中,意料之中地闪过错愕。
然后,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门口,匍匐着一个身影。
狄大人走了一步,停下,对着那个身影顿了顿道:“夫人的药不该是你们煎的吗?连这些本份都做不好。还不如乘早出府。”
莺歌的脑中一阵电闪雷鸣。
狄大人的话无疑是对着她说的。
可是,煎药又是怎么回事?
最近煎药的确不是她在做,可那不是她不愿意去做。而是林小姐抢着要去煎,怎么……
大人的意思是怪他们让林小姐煎药了吗?
等等,大人怎么会突然关心谁煎药?
难道?
突然有什么东西推开了眼前的浓雾,露出清晰的轮廓——
莺歌快二十了吧?见识也少了些。
大人不是拒绝夫人找人服侍他,而是看不上她。
那大人看上了谁?
莺歌的脑子里亮光一闪,突然醍醐灌顶——
林……
淑……
红……
莺歌的心砰砰乱跳,跌跌撞撞地进了内室,看到依然僵在那边的狄夫人,有些迟疑地轻唤道:“夫人。”
狄夫人没有焦距的眼神缓缓地转了过来。过了许久,方才对上莺歌的方向。
“夫人。奴婢服侍你歇息。”莺歌眼一酸,赶紧含了含眼眶。
狄夫人机械地点了点头。任莺歌扶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里是一张惨白到没有一点生机的脸孔,空洞的眼眶中只有茫然到失魂落魄的眸子,任谁看了,都没办法和端午宴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知府夫人联系在一起。
莺歌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水光,静下心来为狄夫人卸去簪环。
却突然捂着嘴巴惊呆。
一根白发扎眼地暴露在空气里。
“怎么了?”慢慢回过神的狄夫人有气无力地问。
“没事……没……事。”一丝颤抖的哭音。
狄夫人惨然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住的?”
话音一落,似乎听到心口又被刻了一刀。
痛到麻木。
“夫人,”莺歌小心翼翼地把白发笼进乌发中,试探道,“莺歌资质愚钝,不能为夫人排忧解难,不知夫人是否考虑别的合适人选?”
“你听到了?”狄夫人不答反问。
“嗯。”莺歌顿了顿,头埋得更低。
“你已经是我身边最出众的,燕舞他们都不能和你比,我还能找谁?”狄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抬高了音调,抓着莺歌的手,忿然道。
莺歌手上一片刺痛,忍痛劝解狄夫人:“大人或许是嫌弃奴婢年纪大,出身太低。”
意有所指。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