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今夜的气氛十分不好。
林淑红亦步亦趋地跟着嫡母林氏进了她的房间,淑澄早在半道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唯有她,战战兢兢地等着即将而来的暴风雨。
甫一进门,前面一步之遥的林氏转身就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耳光,在烛火通明的夜晚分外清晰。
淑红忽略耳畔传来的轰鸣声,木然地抬起头,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看向嫡母。
林氏脸孔气得脸色发白,瞪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恨不得要跳出眼眶,目光凶狠地就似嗜血的狼,看到猎物幽幽发光。
淑红如以往一般款款跪下,背脊挺直,目光平静。
“没用的东西,养了你这么多年,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教导你琴棋书画,就指望你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结果呢?结果,给了你这样的好机会,你居然摔了一跤把事情办砸了,你说,你说让我明日怎么跟狄夫人交代?让你爹怎么去跟狄大人交代?”林氏尖锐而短促的一席话,劈头盖脸地涌向淑红。
淑红垂头恭立,默默无语。
林氏见她默不作声,更加气急败坏:“不知羞的蹄子,但凡有你那狐媚子娘的半成功力,不就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倒好,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整日里千金小姐地被供着,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连自己打娘胎里带出来最拿手的本事都给丢了,真是丢人现眼、一无是处……”
淑红的亲身母亲是林勇从花船上买回来的,当年也是长得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可惜,在生产时血崩,没能救回来,产下淑红之后就撒手人寰。
淑红在听到林氏提及她亲身母亲时,眼中一转而逝的凛冽。
“好了,净说那些有的没的。”屋子里还端坐着一个人,那就是林勇。
他听林氏的话越来越难听,不禁皱眉出声打断。
“老爷,你别怪我生气,整日里锦园的造品一件件地为她添置,那可是海样的银子架出去,本指望着她能帮衬上老爷的生意,现在可好,机会到了眼前,眼睁睁地任它飞了不止,还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你可没瞧见,狄夫人那脸色有多难看,明天,我又得开了库房去寻贵重礼物才能哄她开心,也不知道这次一千两的花销够不够填她的怒气……”
提到银子,林氏素日里大方的嘴脸早就不见了,那刀锋般的视线再一次刮到了跪着的淑红身上,按耐不住怒气的她伸手又是一巴掌。
两边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很对称。
林勇的目光一沉,喝到:“好了,打脸干什么,伤了脸几日不能出门。”
林氏明白林勇的意思,丢下跃跃欲试的手,瞥过一脸木然的淑红,恶狠狠地冲她啐了一口,方才忍住不再动手。
“把事情的原委仔细说来,你怎么会失手的?狄府不都安排好了吗?”制止了林氏之后,林勇的目光又落回到了淑红身上。
事情不是应该万无一失的吗?
怎么会有意外?
林勇声音淡淡,却泛着沁人心肺的冷意。
此时,淑红才怆然开口:“我依照吩咐一早打湿了裙子在净房里候着,打算等他进了净房我就出现,到时,有陪同的小厮在场,碍于男女大防,让他纳了我。没想到……”
说到此处,淑红一顿,目光黯然:“没想到,他到了净房门口,突然斥退了随行小厮,我来不及想到对策,就被进门的他一掌劈昏。等醒来,已经空无一人,后来寻了个丫头让她引我去换了裙子才得以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我只能借口自己是摔了一跤所以才晚到。”
斥退小厮,劈昏淑红……林勇目光闪烁,心底却明白,这年纪轻轻的唐韶恐怕不好对付。
“你个笨蛋,那你不会躲啊?怎么会让他劈昏?”还不明白关键的林氏气急败坏地指责。
林勇望着眉眼伶俐的女儿,再看向精明外露的林氏,不由眉头紧蹙,烦躁地打断:“好了,唐韶是武官,红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躲,你躲一个试试?”
言下一派袒护之情。
林氏气恼地想要辩驳,最后在林勇心烦的眼神下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气氛一下子凝滞。
最后林勇叹了一口气,疲惫地俯身扶起淑红:“先回去歇着吧!”
语毕,淑红眼眶里的泪才扑扑落下。
林氏气得咬牙切齿,索性撇过头不再看。
等淑红离开之后,林氏方才转首气鼓鼓地对林勇说道:“老爷,你对这丫头也太客气了,就是你这么成日里宠着,都让她忘记天高地厚了!你看看她对我这个嫡母的态度,一点都……我掏心掏肺地为老爷你治理着内宅,我容易嘛……”
林氏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林勇挑眉,眸中闪过无奈的光芒,最后拿过林氏手里捏着的帕子,象征性地为她擦拭了眼泪,算是赔礼的意思,林氏这才破涕为笑。
“这些女儿中,就她最有惠根,所以,我下了大功夫教导她,就指望着她有朝一日能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