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敌人永远是未知的敌人。
嬴政已经猜测出六国派往咸阳城中的间人能够做的事情,那么无论间人将要做什么,一切都只是个替嬴政取乐、打发空闲时光的笑话。
他没浪费任何时间停留在咸阳城中枯等消息,第二日清晨就按部就班的实现了带子女、姬妾和得用的朝臣赶往章台的承诺。
嬴政对六国间人行动表达出的强烈藐视的态度,明确得让人不想多说。
扶苏乘坐的马车缀在王车身后不远处,他的身体随着马车辘轳前行而轻微的摇摆着,胡亥窝在他膝头,像是困倦的小奶狗似的微微眯着眼睛,在扶苏的臂弯之中东倒西歪的。
可这时候若是有人细看就能够发现胡亥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的眼神冷静而空茫,看不到丝毫属于人的情绪,可胡亥脑海中却旋转着一个疑惑。
近些日子扶苏公子已经对他切切实实的产生了两次怀疑。
扶苏公子因为他接受的任务的关系而导致整个历史的时间轴被拨乱,重生在年幼的时期,任谁有过这种经历都会对身边人的来历而产生怀疑,但这种怀疑只能够持续一个非常短暂、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然后彻底回归正常的生活,努力适应生活的步调。
正常人的反应都该如此,若是一个人因为自己重生而维持长时间的兴奋状态,怀疑身边任何人都是重生的,那么这个人不是特别敏锐,而是特别的敏感多疑、心胸狭窄。
扶苏公子能够在重新适应了自己作为长公子的生活将近五个月后,对胡亥不经意的小破绽留心,已经太令胡亥惊讶了。
名垂千古的长公子扶苏果真敏锐非凡!
可即使心中存疑,扶苏公子也不会让这种情绪持续太久,他会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胡亥”现在还是一个闲着没事就啃自己脚丫打发时间的懵懂婴孩呢!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上辈子和自己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极可能为了皇位而谋害自己、导致自己落魄自尽的幼弟,这辈子却亲亲密密的完全不愿意与自己分开片刻呢?
胡亥对扶苏的反应说不上是失望或者欣慰,心中简直五味夹杂。
任务是他自己选择的,胡亥清楚回到历史之中本身意味着什么,但他希望能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保存下真实的自己,因此,胡亥才会在日常需要的表演之外根本懒得掩饰本性。
“大哥!”
孩童一声喜悦的叫喊唤回了胡亥的神智,他空茫的神色霎时消失无踪,鼓着胖胖的脸蛋专心致志的吮着手指头,像是要攻克什么巨大难题一般专注。
随着叫声,马车的帘子被掀起,四个男孩的脑袋排成一竖排挤在帘外,歪着头向车厢里探视,每人脸上的笑容都带着点谨慎和讨好。
扶苏在胡亥脊背轻抚而过,确定婴孩不会哭闹起来之后,才对四个男孩招招手,笑道:“高,你怎么把将闾、荣禄和阳澄都带来了。”
最下面的男孩嘿嘿一笑,抬手抓了转披在肩膀的头发,挤开身上的三名少年,蹦入车厢,紧挨着扶苏坐下。
他一边去拉扯扶苏的衣袖,一边涎着脸笑道:“大哥,你怎么总说是我调皮,这次真的和我没关系。咱们有点想你了,特意背着父王小心翼翼跑过来的。”
男孩说着还点了点头,加重自己话中的可信性。
扶苏原本正要伸手揉少年的头顶,听他开口抱怨,心中不由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高口中的意思。
他笑了笑,向其他几人招手道:“别在外面晒着,都进来,马车里面很宽敞。”
等到将闾三人跟着高一起围坐在扶苏身边,他才笑着说:“父王这些日子给我布置了许多功课,才没去书房与你们一同学习,这些日子书房里面还平静吗?”
高被扶苏一句话点得涨红了脸色,带着点羞涩的呲牙笑了笑。
他挺起单薄的胸膛,自豪的说:“大哥你不在,我把他们制的服服帖帖的,没人敢在课堂上难为博士。”
四个孩子年岁都不大,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扶苏在高说完话后立刻发现将闾眼中不赞同的神色,于是在他肩上轻拍一下,探问道:“将闾,高的话是不是……?”
将闾绷紧小脸斜睨了高一眼,犹豫片刻后点点头,垂着眼睛低声说:“除了高自己之外,书房里面确实都很安静。”
“将闾!!!”高皱着脸不满的叫喊了一声,他嘟着圆润的脸蛋,眼中满是被人背叛的委屈。
一见扶苏看向自己,他赶忙转头对扶苏解释:“大哥,我这些日子好好跟着博士读书了的,我现在也能拉开弓了。可是他们不老实,我不出手把他们打老实怎么行?所以、所以……博士不是很高兴。”
高越说话声音越小,抬眼偷偷看向扶苏的时候,视线正好扫过他怀中的胡亥。
高的目光猛然停顿,落在扶苏怀中咬着手指头流了一手口水的胖娃娃身上紧紧盯着,移不开目光。
他忽然心生不满,抬头对扶苏大声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