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霄自然看出了这一屋子人的贪婪和算计,除了失望,更多的是替萱娘担心。
在西北这一年多,虽然这酒卖到那么贵,可萱娘本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一直在将军府里用小作坊蒸馏,而且,雇的人又都是将军府的人,保密效果做的好,所以这技术还好没有被人偷去。
可如今到了京城,萱娘打算在外头开酒厂,难保不被人出卖,况且,凌远霄也知道,这蒸馏酒的技术其实很简单,连个配方都没有,想要偷师太容易了。
凌萱也不傻,见众人这会都看着她,便抬起头故意问凌远霄:“爹,为什么有人明明知道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对的,可偏偏还是要去妄想,错了一次又一次的?”
“孩子,你也说过了,这是人的贪念。”
“嗯,师太跟我说过,人偶尔有点贪念倒还不怕,怕就怕变成了执念,那就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爹,我们走吧,虾该凉了。”萱娘抻了抻凌远霄的手。
“连十一岁的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我不知道你们明白不明白,我们侯府也算赫赫百年的世家了,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回去好好寻思寻思,母亲,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下去了。”凌远霄看向了李氏。
李氏挥了挥手。
凌远霄牵着凌萱大步跨出了上房的大门。
“这,这,他就这么走了?”凌婕指着凌远霄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那你还想说什么?”凌妧不满地白了自己大姐一眼。
不要说凌远霄了,她都看不惯自己大姐那越来越跋扈的性子,动不动就跑到娘家来指手画脚,真把这娘家当成自己家了?
“二姐,你去苏苑,那个丫头跟你说什么了?”朱氏看见了凌妧的不以为然。
“没什么,就是看到她在灶房做菜,让大弟品尝,大弟很开心。”
“二弟。你在西北跟那个丫头见过面,她还会些什么?”回过神的凌婕问。
“大姐,我跟大哥不在一起,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过那么一点,对了,母亲,我们一会还要出去一趟,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凌远霏知道自己再留下来,只怕会妨碍别人,便起身告辞。
凌远霏走后,凌远霁拍着手说:“娘,我就说留下这个丫头吧。你非要跟大哥别扭着干,这下好了,咱们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了。”
“怎么没有好处?你大哥给那一万两黄金是什么?你看看你像什么样,没听那个丫头说吗?不要妄想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本事自己挣去。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
李氏的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抓到那几个将军王子可以说是幸运,是因为萱娘手里有几只狼和雕。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萱娘居然会卖酒挣钱去替凌远霄筹集粮草,这就不仅仅是运气的问题了。
除了有能耐还得有一颗慈悲之心。
难怪凌远霄一直说亏待她。
可是,她不是一个扫把星吗?怎么又成了一个福星?
难不成她是来赎罪的,不是来报复的?
李氏的脑子里天人交战,她想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凌萱。可一想到丈夫的死,一想到自己曾经下令掐死她,李氏就没有办法面对那张脸。
凌远霁见自己莫名其妙地挨了顿训,嘟囔了几句,便甩甩手。忿忿地出去了,柳氏忙在后面跟上。
朱氏见了,也忙起身去安排晚饭,留下凌婕、凌妧陪着李氏说话。
而此时,苏苑的上房,凌远霄和凌萱对坐着,因为见凌远霄心情不好,凌萱特地为凌远霄准备了点酒。
“爹,你别担心了,女儿想做的不单单是酒业,就算被人学了去也没有什么,女儿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做,况且,就算什么也不做,女儿的银钱也够花了。”萱娘劝道。
萱娘最想做的是种植棉花,如果棉花种植成功了,她可以推广开来,不管怎么说,棉布应该比麻布穿起来要舒服些,更重要的是,有了棉花,穷人们冬天也能盖上便宜的棉被,不用再挨冻了,这是多大的一件功德?
“爹知道,爹只是不愿意看到,历经百年的永定候府在自己的手里分崩离析。”凌远霄说完,端起酒杯干了。
他的心里才是最郁闷的,做了十年侯爷,自问对身边的亲人都不薄,可没想到到头来一个个的都这么算计他,什么母子之情、夫妻之情、兄弟之情、姐弟之情在金钱的面前一个个都变了颜色,平日里号称最知礼义廉耻的百年世家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
凌萱对凌家的人没有感情,体会不到凌远霄的这种切肤之痛,不过由此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所谓的世家公子,根本不像书里说的那样都是仁义礼智信的君子,而那些所谓的大家女子,也不是书里说的那样都是温良恭俭让的闺秀。
钱财,还真是一个最好的人心试金石。
不知道这一个晚上,又得有多少人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