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把饭菜端到桌子上,拿来筷子,和朱艳坐在一块儿,你夹我让,相敬如宾,香甜地吃着。
昨天办的喜事,人客不多,借的东西大多数该送的也都送给人家了,只是各种剩菜占用了左邻右舍的几个大盆还没来得及集中和清理。大牛和朱艳打算上午在家收拾一下,下午就去干队里的活。正当他们分类集中、清理洗刷的时候,忽听见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
“朱艳,你的父母看你们来啦!”大牛的小叔秦长青跨进门对大牛和侄媳妇朱艳说。
“谁?俺爸,俺娘?”朱艳闻听,如惊弓之鸟,神情骤变,扑到大牛怀里,不知所措。大牛一边推开媳妇安慰着说:“别怕!他们也是懂理之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何况还有我保护你呢!”一边忙向门外迎去,说:“爸!妈!你们快到屋里歇歇!”大牛先递给岳父和长青叔每人一支烟,朱计宝也接着,只是没有抽。大牛又忙着倒了两碗茶端到岳父母面前。
“请坐!请坐!”秦长青见侄子又是递烟又是倒茶的,忙得不可开交,伸手拿过放在桌子下面的两个板凳,让朱艳的父母坐下说话。“我是大牛的亲小叔,大侄子做事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你们多多原谅!”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反正他们也结了婚,办了事了,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也是我和她娘一时糊涂,差点拆散了他们的婚姻,真要是孩子们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的,罪魁祸首是我和她娘,而不是你们。你们大秦庄的爷们、弟兄们能帮着大牛把屋盖上,让我闺女过了门有个安身之处,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朱艳的父亲朱计宝和大牛的小叔秦长青在外间说话聊事。
朱艳的母亲并没有坐在秦长青递过来的板凳上。进屋之后,她的目光一直在搜寻着闺女,当她看到闺女趴在床上哽咽地哭泣时,也坐到了床上,用手抚摸着闺女的头发。一种自责和内疚使她感到内心酸楚,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中转动。“孩子!娘不该干涉你的选择,你的幸福!请你原谅爹娘的一时糊涂,好吗?”这时的廖恒彩,已是声泪俱下,请求着闺女的原谅和宽容。
“娘!”朱艳从惊魂中醒过神来。她爱自己的爹娘,因为他们疼爱自己,——从小到大;她恨自己的爹娘,他们对自己的恋爱、婚姻干涉太多,甚至跟踪,看管,关进黑屋子,不让自己出门,一段时间内,连自己出门大小便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使她伤心至极,由爱变成了恨。她不能原谅他们,她不想原谅他们。但一种亲情,一种骨肉之情,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骨肉亲情,使她难以忘掉父母的养育之恩和疼爱。她知道换位思考,她知道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她知道自己的不辞而别爹娘一定会伤心至极,悲愤不已,会茶不思,饭不想,会寝食难安。她知道父母担心和挂念的还是自己。她翻过身,趴在娘的身上,深情地,由衷地喊了一声:“娘!你们的闺女不怪你和爹,你们也是为我考虑,为我着想,但是你们咋就不为我想想呢?女儿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一个大活人!不是你们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不是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也不是一头牲口!你们说关起来就关起来!你们不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剥夺我做人的权利?……娘!爹!你们就是这样疼我、爱我的吗?!……娘!娘!娘!大牛现在是穷——穷得一无所有,没有钱给我买嫁衣,没有钱给我买‘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电视机),但他人好,从来不口是心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诚实!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脏活、重活都能干。人只要勤劳,不是好吃懒惰的懒汉,还愁今后没饭吃吗?他重情义,讲感情,真心实意地对待我,没有嫌弃我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没有嫌弃我风吹日晒太阳色,没有嫌弃我一米五多的矮个子!他除了没上学,没文化,穷,其他的,他哪点不好?哪一点配不上你的女儿?他一米八多的个头,英俊的面容,比你们给我介绍的富庄的那个一米四零、满脸疙瘩的富桂生强上百倍、千倍!你们咋就这么势利眼?说什么他爹是供销社的主任,每月都领工资,什么他们队好一点分的粮食多不用为吃穿犯愁啦,你们要我嫁给的是富桂生,而不是他爹!他爹能养活他一辈子吗?他爹能养活他的下一辈子吗?他家有钱,让他抱着钱睡觉去!想让我嫁给他那样的人,我一夜都不能活!你们的闺女没了,谁还认你这个岳母?谁还认爹这个岳父?娘!爹!……我背着你们离家出走和秦大牛结了婚,在大秦庄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下,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能遮风挡雨,东邻凑,西邻帮,我们有了厨具,炊具;大家送来的米、面、粮,够我和大牛吃到春节的!这是什么?这是情!这是人间的温暖!你和爹眼中的大秦庄是贫民窑,是寒窑洞,是乞丐的聚集地!咱们队三百多口人,去年秋季拿出一万五千块钱算账决分,平均每人不到伍拾块,大秦庄五百零六口人,拿出两万三,平均每人也分到四十多,和咱队有多大差别!更何况,大秦庄队里还留了两万多准备买两部四轮拖拉机,改善生产条件?你和爹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咱这方圆十里二十里,哪个庄的路有大秦庄的路铺得这样平坦?要想富,先修路,运得进来,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