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恨柳看到牛望秋嘴里所说的那位兰陵王妃时,心里不禁产生了些许的微妙感觉,这表现在他的表情上,便是想笑却又纳闷,凝重却又荒谬的纠结模样了。
“如何?”牛望秋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心中却担心会不会是自己跟错人了,擅自将“兰陵王妃”四个字喊出来,若是搞错了指不定遭到花恨柳怎样的嘲笑呢。
一年前兰陵王宋长恭与广陵王宋季胥奉命围攻熙州时他是在场不假,不过却并没有机会见上所谓的兰陵王妃,自然也就不知道王妃具体是长了什么模样了。
花恨柳倒是在熙州时有缘见过一次兰陵王妃,那是熙州开城归降后在花语迟的牵线下他与天不怕、佘庆去赴宋长恭的宴,在赴宴的过程中与兰陵王妃之间发生了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虽然后来也再次见过宋长恭,不过双方却极为默契地没有再提过这件不愉快的事情,花恨柳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按照当时王妃的表现来看宋长恭势必会将她废了冷落起来。
事实却并未按照花恨柳的猜想发展,否则的话花恨柳又该如何解释他看到的这人为何长了一张与当时的赵阿媚一模一样的脸呢?
正因为花恨柳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赵阿媚,所以他才会觉得荒唐,觉得纳闷,觉得可笑,觉得事情或许并非如自己当时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不过,联想到公孙止意所说的这位王妃的另一重身份,花恨柳却也觉得她之所以今日仍是王妃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相反,若是她此时不再是王妃,那反而是不正常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花语迟怎么样了……花恨柳对这个与自己选的姓一样的似女非男的人印象并不坏,他钦佩她的勇敢,也感谢她一段时间里的悉心照顾——无论这照顾是自己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也不论这照顾是针对于自己的还是针对于杨简、天不怕、灯笼等人的。
佘庆回来之后,应该再去让他打听一下花语迟的消息……心中这样做着打算,花恨柳也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了,似乎自己总是想起来一事算一事,便是让佘庆往饶州跑,路过饶州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吩咐下去,结果到了关州才吩咐;现在让他去接应独孤断,恐怕还需要再次往饶州跑一趟;回来之后再去打听花语迟的消息,那宋长恭的大军还在饶州边境,莫非又要第三次返回饶州?
似乎佘庆忙活来忙活去,可是为亲人报仇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啊……
自嘲地笑了笑,花恨柳接过牛望秋的话,正色应道:“非常有趣。”
此时正在笛府议事堂中等待着笛家家主到来的赵阿媚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用异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她只是仍旧沉浸在对打开大门迎接自己进府的老管家的不满里,心想着待会儿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在笛逊面前好好提一提这件事。
不过,她却不放心自己若是提出了这件事以后会收到什么样的结果。因为早在来关州之前她就听说笛逊这个人骨子里骄傲得很,这样的一个人能容忍自己指摘府里下人的不是么?即便是他卖自己面子将这名管家训斥或者处罚了,事后也必定因为这事对自己心生不满,这样一来双方信任的基础便会遭到破坏,甚至在合作中产生罅隙……
算了,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姑且将此事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吧!赵阿媚并不知道自己经过一番权衡所作出的决定竟然会无意地帮助了牛望秋,毕竟若是她将此事告诉笛逊,管家受罚自然不出意外,但是按照笛逊的做事风格还会务求小心地加强防范,虽不见得能够难住牛望秋却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为他制造出不少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笛逊若不知道此事,他的警惕性也不会比着原来高。
赵阿媚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化的表情,不过内心里却也不平静,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出发前那张冷酷地对着自己说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的那张脸,那张脸长得实在无可挑剔,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说出这句话时才更显得残酷无情,才更让人心中畏惧。
似乎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他利用的工具?赵阿媚想到这个结论时,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不过接下来她便又恢复了平静,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一个又一个地想着那些人名:花语迟,杨武,宋季胥,墨伏……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他利用的工具?便是那位愁先生,似乎也在熙州的时候就被他好好戏耍了一次,听说前不久在定都城时更是被他一通好骗……
想到熙州,想到愁先生,她自然不会忘记那一夜在熙州城外的兰陵王大营里自己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德言、德容两位近身嬷嬷一个被削去了脑袋,一个被生生吓死,自己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威胁、辱骂,被人抽耳光、冷言讽刺……这一切,不都是拜那位愁先生所赐?若是这世上有什么人值得她恨的话,她的那位冷漠的父亲是第一人,她这位残酷的丈夫是第二人,这位备受世人尊敬的愁先生便是第三人!
花恨柳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和天不怕早已被人以如此的方式深深记住,他有一句每一句地与身旁的牛望秋闲谈着,多少将心中的那份莫名情绪驱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