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千古的郭嘉,就极有可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她却没有想到,郑家为了防止几家上千的部曲干等着的时候相互起了冲突,干脆栏了个大院出来,送酒送肉地招待,等于也摆下一宴,甚至还准备了女人。
世家蓄养部曲,只求乱世之中守家护土,纵有规令约束,也远不及军中军令森严。再者,他们都知道自家的主人在内饮宴作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此间又是郑家的人出面招待,便渐渐放松,也投入到这一场欢娱之中。
王妩无奈之下,怕躲着反而引人注意,便借口去茅厕,悄悄避了出去。却不想,也不知是不是郑家酒水上太过大方,茅厕里的人始终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等不及就干脆在边上露天解决。王妩遥遥望到三三两两的部曲壮汉肩并着肩,立作一排,只能掉头就走。
却被她发现了那五百刀斧手。
五百刀斧手,出其不意之下,足以将席上所有人于眨眼间斩杀。就算赵云能仗着武力脱身,只怕也难保陈匡周全。她又怎能坐视?
王妩回到外面,先着男装搂了个女乐到暗处。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粗莽汉子,有搂了女人当场就压倒的,当然也不乏不愿当人行事,带了人寻个没人之处再好好乐一乐的。是以王妩这番动作自然是没什么人注意。她将人领到自家的车马队伍里,打晕了绑好,堵了嘴直接塞进陈匡乘坐的马车里。再换了那女子的衣衫,又装了一遍内急。
许是郑家的部曲都去了前院看顾别家的部曲,屋宅之中,往来穿梭的女乐也着实不少,一路上来,她只遇到了一两个醉汉,低着头匆匆避开。才摸进前后院相隔的门廊,就被一个脸上的褶子足以夹断苍蝇脚的妇人扯了进来。正好到了赵云他们的宴席之上。
王妩表面看着沉静温婉,嘴角带笑,心里却是不断打鼓。不但担心那五百刀斧手,还要担心到了席上要如何才能坐到赵云附近,将消息告诉他。
回廊几折,她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勉强挺直了背脊,没有走到一半就腿软。她快步一直往前凑,只是想着陈匡和郭嘉分别代表了公孙瓒和曹操的势力,自然要比旁人的座次高一些,她若是凑到前面一点,离他们近的可能性也高一点。
如今赵云就坐在她身侧,熟悉的气息令人心安。王妩又舒了一口气,翻转手腕,回握了一下,这才发觉手足酸软。
另一边,郑益正冷眼旁观郭嘉如何应对旁人毫不掩饰的轻蔑挑衅。郭嘉却是长笑一声,腰间佩剑在手中绽出一道夺目的银芒,如星光坠落,长舞而起。
时下文士多佩剑,然其佩剑却多是增气色而非实用。可郭嘉手中剑光起处,别说赵云,就连王妩都看出他的佩剑绝不是一件摆设。
这个信都城外初见的清冷鬼才,剧县城外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风流名士,不知史书上一句因病早亡,令多少人下意识生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印象来?
王妩也不例外,望着那在火光中御剑而舞的身形,她几乎一瞬间忘了那五百刀斧手正在暗处磨刀霍霍。
赵云的眼色却一下子沉下来。
如此剑法,就足以拖住他的行动。
若非王妩冒险传信,五百刀斧手顷刻间涌出,众人定当一派慌乱。到时候他若是被郭嘉拖住,哪怕只是一时半刻,陈匡性命难保!
只不知这五百刀斧手的存在,郭嘉究竟知不知道。
日已落尽,一弯新月如勾,月华如水,仿若一脉瀑布,倾入众人面前蜿蜒的清流。郭嘉挽剑如水,剑锋点点,如清风裹雪,映着闪动明灭的火光,松垮的衣袍飘飞,临风飘逸,潇洒犹如神仙之姿。
王妩凝神看了一会儿,却不由生出几分别的疑惑来。
剧县城下拥美招摇,酒宴席上舞剑献艺,这便是鬼才郭嘉?若说那五百刀斧手,这是郑家的地盘,就算是郭嘉的意思,也定是先和郑家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才能有此动作。毕竟,若是困不住赵云,就算陈匡死了,郑家和公孙瓒的死仇算是结定了。一家之力和一州之兵对抗,若非郭嘉给足了好处和保障,郑益又不是傻子,怎会答应?这样算来,就算除掉了赵云和陈匡,郭嘉也只能算是有进有出而已,这便是鬼才之能?
王妩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又觉得事情定不会如此简单。即使演义之流会有所偏差,郭嘉鬼才之号却是记载于史册之中的,这样一个令曹操赤壁大败之后率先想起来的谋士,又岂会是如此就让人一眼看穿的人?
越是想,王妩越觉得不安。就好像在暴雨中开车,四周都是车辆的双闪灯,估计不出车速,也看不清转向,越开越是恍惚惶恐,即使她将雨刮器的档位推到最高,前窗玻璃也是一片模糊。
突然,一声空灵的脆响,自水面传来。却是郑益掷出铁箭,正入空竹。空竹受力,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因长箭的重量而微微倾斜,却不曾翻覆。
“好!”众人大声喝彩,将王妩猛然吓了一跳。她忘记了自己要低头酌酒,下意识四下环顾,却发现所有人饮酒说笑如常。全没有人像她一样,好像郭嘉舞剑,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