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众星捧月,延庆帝来了。
沈雪并没去看延庆帝,目光落在延庆帝身后的八名中年宫娥身上,她们身穿棕绿色衣裤,窄袖宽带,行走间脚步沉稳,腰挺腿直。
沈雪心意微沉,延庆帝竟然调来了内家里手。她走到一株芙蓉树下,一枝一枝地摸过去。
延庆帝瞳孔一缩。芙蓉花开,蕊上含雨,妩媚欲滴,树下有美一人,手抚花枝,脚踏落红,蹙眉如有所思,端的是娇花如锦。人比花娇!
延庆帝吞了吞唾沫,咳嗽一声,意思很明白,朕来了。小女子还不见驾?
沈雪无声叹了口气,花枝还是太过柔软,当不得剑使,她的武功恢复不到前世的四成,对付小虾小蟹尚可,延庆老儿带来的这八名女护卫,她敌不过其三,别在左腕的短刀杀伤力不足以应敌。
延庆帝见佳人不理不睬,心里就像塞了一把大蚂蚁,爬得直痒痒。又咳嗽一声。道:“沈五小姐。是你要见朕么,朕来了!”
沈雪冷冷道:“打了狗,主人自然要出来。陛下既然来了。那臣女就此告辞。”
八名女护卫270度散开,只余通向延庆帝的道路。
延庆帝呵呵笑道:“沈五小姐不必急着告辞,有些事朕想不明白,想问问沈五小姐,还请沈五小姐知无不言。”
明知对方不存好意,这话一撂,沈雪却发作不得,冷声道:“臣女闺中女子,孤陋寡闻,陛下有问题当在金銮殿上询问众位大人。天色将晚。家父还在府中等候,陛下乃明智之君,自不会让家父翘首。”
延庆帝笑呵呵:“朕是明智之君,更需要礼贤每一位子民,九步成狂诗的女子,岂是孤陋寡闻之辈。”话锋一转,呵呵笑,“朕听说,朕那侄儿有意纳沈五小姐为侧妃,可有此事啊?”
沈雪木无表情:“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
在延庆帝想来,小女子听到自己的婚事,总会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绞扭手帕,不知所措,那份慌乱、紧张、羞涩的小女儿颜态,便似一道精致鱼羊炖,鲜美之极,可口之极。
延庆帝有几分失望,又多几分惊异,这个身长玉立的少女,不慌乱,不紧张,不羞涩,由内而外散着冰冷的气息,倒叫他在惊异之上又多了两分期待,让这样一个冰美人化身为温水,必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
延庆帝有些迫不及待,上前两步,笑意盎然:“沈五小姐,当此好花好月好秋光之际,秉烛长谈可谓是……”
沈雪面色森冷:“臣女不喜蜡烛的呛味,也无意与人长谈,陛下,家父还在府中等候,臣女告辞!”再一次向延庆帝提到沈凯川,只希望昏了头的老贼能在沈凯川的悍勇下稍稍清醒。
延庆帝的心里不是不怕沈凯川的,但是一想到他为君来沈凯川为臣,他的老腰又直起来,君要臣死,臣都得死,何况一女乎!
延庆帝哈哈一笑:“不喜蜡烛,朕给你换宫灯,长谈的次数多了,自然习惯。沈五小姐,你可知朕要带你去哪里,华清宫,没错,华清宫!”
沈雪一怔,又一凛。华清宫,貌似是四妃之首的贵妃居住的宫殿,延庆帝登基以来,一直空置。
延庆帝很满意沈雪冰冷的表情有了不小的变化,再上前两步,哈哈笑:“你没听错,就是华清宫,华清宫闲置二十年,总算有了配得起它的主人。”
沈雪冷冷道:“陛下这是不让臣女离宫回府?”
延庆帝仰头大笑:“小女子当朕戏弄你么,君无戏言,从今夜起,你就是华清宫的主人,华清宫将夜夜红烛,成为整个后.宫,不,整个南楚最耀眼的地方!”
沈雪唇角微勾,凉凉道:“华清宫的主人,陛下难道忘了,镇北侯府奉有先帝诏书,不受赐婚,不入后.宫,陛下虽是人君,亦为人子,自当顺从先帝意愿,臣女身为沈家后人,也不敢违背先祖教诲。”
右手抚过发髻上的白玉莲花,语声更凉,“臣女豆蔻之年,如花似玉,陛下则是六旬老叟,鸡皮鹤发,红烛高烧,陛下觉得耀眼,臣女却觉得会吐了隔夜饭。”
对一个年老体衰,拼命想寻求长生、保持青春活力的男人来说,这话相当恶毒,就像一把钉锤,重重砸在延庆帝的痛脚上。他竭力保持的帝王风采,慈善笑容,一下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延庆帝抖了起来:“你敢嫌弃朕?你可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可知君王一怒,流血千里?”
沈雪淡淡道:“我不必知。我只知,我宁可死,也不愿和你这朽木老头子在一起,你穿着衣服还有点人模样,赤.条条的只会令我恶心!”
话到最后一句时,沈雪摘下了白玉莲花,左右一旋一拧,薄如利刃的花瓣现在掌上,手指一并,七片花瓣直飞延庆帝面门当胸。女护卫立即向延庆帝扑去。
沈雪趁机跃出六角亭,起脚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有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不过跑出二十来步,宫中禁卫军便出现了,一边跑一边大喊:“刺客在哪里?抓刺客!“
沈雪眸光一凝,口中不住喊“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