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细雨在城市中落下,落在皮肤时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刺痛,灰色的天空上是阴沉沉的乌云、空荡无人的街道,两旁被砸破玻璃窗的商店尽是一副凄凉的场景。Du00.coM所有的物资早就被疯狂的群众一抢而空,失去了物品的包装盒在地上到处都是,柜台抽屉上的锁被砸断,砸缺了一角的抽屉看不到半点钱财。
这便是早晨从市郊来的城市后所看到的一幕,苏倾澜心底涌出的感觉无法言喻。
道路上,堵塞的交通都是首尾相撞的汽车,风吹起了几个凌乱散开的塑料袋,干枯的鲜血在地面被雨水洗刷着,泛着腥臭的尸体被一具具拖走,板车轱辘的声音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敛尸的蓝色袋子,忙碌的军人用着自己的行动来整理着这个城市,尤其是在收拾孩子的尸身时,哪怕手上会被粘稠的脑浆沾到,军人都是红着眼眶的抱着孩子离开车子。
帮忙缝制尸身的人在一旁搭起了小雨棚,很多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做着事情。他们都是从防空洞中召集过来的人,只要是懂得缝纫衣服的人都可以参与,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拿起平时只会做针线活功力,用着针线全神贯注的为死者缝上断开的四肢。
甚至其中大部分都是纤细的女子,这一刻她们比谁都勇敢,眼泪可以落下,但是手上一定要为尸体完整的缝上,这里面也许有着他们的亲人,有着他们认识的好友,也有着平时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能让他们死个全尸,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在路过一个车厢时,黑发少年把撑着的伞放下,弯下腰小心的松开男子紧紧护住孩子的手,可惜肋骨断裂的孩子早已窒息身亡,青白的面容上满是死前的痛苦挣扎。他抱起孩子的尸体,用之前从军队里领到的敛尸袋仔细的套好,然后放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军人拉着板车过来运走。
拿起伞,放下伞,雨水早已将身体淋湿。
就这么一路走来,少年打开了无数个车子的大门,用自己的力气拉开扭曲的钢板和车窗,把那些原本需要吊车来弄开的车子分离,从里面抱起了他逝去的同族,满手血污的帮他们找回缺失的身体,听说死去的人如果不找回全部的尸身,将无法渡过冥河去走轮回路。
抿了抿唇,苏倾澜的眼底干涩一片,将又一个尸身装好后,其中一个满脸疲劳的军人慢慢走过来,对于他的感谢,苏倾澜摇了摇头。在男子诧异的目光下,少年背脊挺直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国际军礼,他虽然不是一个正在的军人,但以战士的身份还是有资格如此回复对方。
视线看到了男子干裂的嘴唇,苏倾澜把口袋里带着的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对方,便利落的转身离去,人类的一切还需要人类自己来挽救,他所能做到只有问心无愧。
似乎有谁的哭声在城市的上空汇聚着,无数死者的哀鸣仿佛还停留在耳边,偶尔有家属跪在尸体前几近泣血的哭喊,听着就让人辛酸落泪。
“在诅咒和命运的刑具中,一个灵攫取了我的所有,整个世界已被抛诸脑后,我剩下的只有恨仇。
我将在上苍建起我的王座,寒冷与恐惧是其顶端,迷信的战栗是其基座,而其主人,就是那最黑暗的极度痛苦。
以健康观点看待世界的人,将会转变,变得惨白和死寂。他被盲目和寒冷的死亡所占据,将给他的快乐准备坟墓。”
透明的雨衣笼罩在白衣少年的身上,眉眼中的神情温柔而绻恋,他拿着本书低低的轻吟着,将之读出诗歌的优美旋律。这本书赫然是马克思所写的 《绝望者的魔咒》, 凡是读过圣经的人都知道这首诗中暗示的是什么,如果不看他眼底露出的痴恋色彩,谁都会认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那时我将如神一般,在雨中穿过各国,凯旋而行。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火与业,我胸中的那一位与□之神平起平坐。”
淡漠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如同老者在午后沙哑的低喃,莫名的沉淀出一份苍凉的岁月气息。戴着一个连衣的兜帽的少年在雨中踱步而来,苍白的下巴略显消减,嘴中一字一顿的念出记忆深处的一首诗,这也是马克思所创造的另一首诗,抑扬顿挫之间带着无言的高傲。
仿佛他念的不是赞美诗中的那位,而是漫不经心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他的手指稳稳的撑着一把大伞,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裤,加上一双军制厚底长靴,本该是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却比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显得沉寂了许多。
漆黑的凤眸中是这个年龄少见的睿智,眉心的折痕让人不禁猜想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再轻快的脚步也无法让人忽视他肩上所承担的压力,这是个天生就懂得承担责任的人。
看着坐在无人车站上的白衣少年,苏倾澜大步跨上了站台的阶梯,水珠顺着收起的伞尖落下,在地面砸起一颗颗水花。他拿起夹在外套里面的一本书,黑色的皮质封面上还可以看见象征着撒旦的倒五芒星,这是对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