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袭藏蓝色的袍子,上绣奔腾的骏马与旌旗,必是将门虎子。一双剑眉斜入鬓角,鹰一般的眼睛带着肃杀之气,之前他安静的坐着,谢灵曦并没注意他,但此时,周身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从他壮实的身体可以看出,此人必定习武,而他那种可隐可现的霸气,必是因为从军。
军中既有需要隐蔽埋伏敌人的时候,也有需要大军压境气势的时候。看他衣着讲究,也许此时已不是军人,但一定在军中呆过。
因为每个人之所以不同,虽然与先天脱不开关系,但跟多的是后天际遇。
“在方公子看来,德之于兵,居何位?”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微笑道:“霍霆。”
“霍霆公子。”谢灵曦礼貌地鞠了一礼,“兵者,胜为先。以死伤最少者胜,是为仁德。”
“若败呢?”
谢灵曦眼神稍重,顿了一下才回答:“慰死者,抚生者。为天下子民计,求一世平安。”
霍霆眼神一凛:“方公子此言,至守将荣辱于何地?”
谢灵曦知道,在古代,生命根本不平等,士兵就是兵器,坏了就换新的一般。她一己之力,基本不可能扭转这种观念,但要她发表同样的观点,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而且,今天她必须语出惊人才能镇得住这些古人,也就只能不管是福是祸,豁出去跟这个人讨论一番了。如果她命够好,今天一日成名,往后就不用担心十思楼的人气了。若命不够好……下场自然不会好,与其想怎么死,还是先想怎么活吧!
谢灵曦将几分忐忑压在心底,面上不见一丝慌张,反而气定神闲,嘴角带着从容的笑意。
“将之荣辱,安能与兵士性命相提并论?”
谢灵曦说话,一直清晰响亮,此言引得在座的人甚是惊惶,不少人还倒抽了一口气,以压制内心的讶异。她没有给霍霆反应的时间,接着说。
“人生于世,或生于高门大户,或诞于农家小院。然身份乃是祖上阴德,幼子皆是其母十月怀胎所出,本无差异。天下太平时,自应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上报答祖宗庇佑,下为子孙积福。然死生面前,人人皆是一条性命,几份牵挂。一人之荣辱,安能与千万人之性命相较?”
霍霆愣了,讷讷地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身旁之人看出他的窘迫,有意为他解围,遂起身打破沉默。
“从军者,自是为了报效国家,怎会贪生怕死?”
既然有人插话,她立马反问:“何谓国?”
插话的青衣男子在气势上明显逊了一筹,弱弱地说:“国者,皇上之天下。”
“非也。”谢灵曦知道,古人必然会这样答,于是立时反驳他,“国者,山河城池也。城池者,百姓生息之所也。是故,国者,民也。”
“大胆!”青衣男子好像终于逮到她的错处一般,猛地大喝一声。
“公子认为我此言不妥?”
“当然!”青衣男子双手抱拳,恭敬地举于脸侧,“国当然是皇上之国,怎会是贱民之国?”
“在座的诸位,也认为我所言有误?”谢灵曦不慌不忙地问其他人。
她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整个十思楼无人敢应,无人敢语。
她已经是越赌越大了,虽然,皇上必然会摆出一份明君的姿态,她不会因为这条言论而获罪。但却保不齐此话传到皇上耳中,让他心生不悦,将来以别的罪名处死她。就算莫云骁与她同为这十思楼的东家,也未必保得住她。
更何况,他会不会保自己还是一回事。
她虽然能以谢四小姐的身份躲在丞相府,但皇上若想找她,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会被找到的。
自己这不知收敛的性格还真是能惹祸,顷刻间,就玩得通了天。
谢灵曦正在心里暗骂自己,就在此时,一声爽朗的笑声,惊诧了全场的人。
一人身着绣金线的墨色袍服,腰坠白玉佩,头束紫金冠,从东厅角落中缓步走到大堂中央,二十五六的模样,可谓仪表堂堂。但纵使眉眼带笑,却挡不住他犀利的眼神,只是慢慢扫视全场,便犹如刀刃掠过,让人战战兢兢。
“听说方微小公子惊才艳艳,这十思楼更是极具妙处,今日慕名而来,果然非同一般。”
坐在前排的人看见他,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抖索着窜起。
“唉~”来人语气慵懒,一晃手中的折扇,示意他们坐着别动,“方公子说了,这里不问姓名,不论身份,我与诸位一样,只是茶客。”
男子转头看向谢灵曦,笑意更浓:“这最后一杯莲清茶,味道甚好。”
“谢公子。”
谢灵曦礼貌地鞠了一礼,心里暗骂:这家伙什么人?
她直觉上不喜欢这个人,因为他无论是长相还是眼神,都和莫云骁有几分相像。
谢灵曦眼珠一转,这事微妙了,莫云骁是安王爷,定王爷戍守边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