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深得圣眷,哪怕真有证据证明他与播州、女直勾结,也不至于身死族灭。那一坛瓜子金的事,证据确凿,万历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若不是张鲸自己太过跋扈,公开顶撞申时行,也只是训几句,就过了关。自从那事之后,万历渐渐觉得张鲸太过专横,已经大失奴婢本分,却也只是想要,将他的职位革除,让他回家养老而已。
可就在此时,骆思恭方面上报了一个重要消息,播州方面来的人,并不是几个送金子的那么简单。根据锦衣卫方面掌握的情报,进京的播州人足有几百,并且积极串联,在京师内搞起了各种小动作。大明朝京师之内,出现大批反贼活动,这倒不足为怪。毕竟播州不具备和朝廷兵戎相见的实力,派人采取银弹攻势,意图软化大明对播州的态度,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从锦衣卫方面掌握的情报看,这些人的活动范畴,远不仅仅是疏通关节那么简单。听说连杨应龙新招的女婿,号称九头驸马的龙骧都亲自到了京师。这人生就一张利口,脑子里又装满了奇怪的知识,在播州就是以能折腾闻名。杨应龙几个女儿,都被他折腾到了自己家里,几个公主共招一个驸马,也得算是奇闻。他上下打点之余,还在散布着自己的一种奇特的政治理念,按照锦衣卫交上来的材料看,似乎是在宣传什么虚君实相,君主立先。
也就是将原有的内阁权力进一步扩大,君权则被大幅度限制,朝廷的大小事宜,决定于阁臣,而不决定于天子。再立一部法典。连天子都要遵守,也即是所谓君主立宪。只要他这个主张真被世人所接受,皇帝。也就成过去的万民之主,变成了一个荣誉象征。只负责盖章同意。其他的什么都管不了。乃至连不同意三个字,也没有资格去说。权力上几近于无,财产上,也要将大批的产业交出来,改由内阁按年拨发给皇家一笔生活费用。各地方藩王则全部要自谋出路,朝廷不再负担其开支,皇庄田地,也要一律充公。
这种建议。等于是要绝了大明的根基,与篡位谋反无异。据说这种宣传,不只局限于普通民众,已经蔓延到了官场。下面有大批的国子监生,秀才、举人附和,这些朝廷喉舌,却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上。又有证据表明,龙骧已经在于部堂高官接触,兜售他的这套理念。更为要紧的是,有不少官吏态度十分可疑。并不把这种会谈的内容上报,相反,开始运用手中的权力。包庇纵容杨应龙。京师内,宣讲这种该抄家灭门的论调,也不用避讳其他人,也没人去管束。接着又是妖书,梃击两案发作,要说这里面没点联系,万历可不怎么信。对外说,那进宫之人手里拿着木棒,可是事后搜检。那人身上,可带着十几枚火雷。若不是宫禁之内高手如云。真让他把火雷用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的出来。这种思想居然被许多大臣接受并认同,这些人又借助皇帝给的权力,想把这君主立宪真的搞起来。国子监那边,都有监生叫出口号,要占领国子监和文庙了。有这种想法的大臣到底有多少,万历自己也没有把握,又逢红丸案发,万历索性将计就计,就演了一回引蛇出洞。李太后原本是想把儿子抢到自己宫里,或是交给自己看着顺眼的儿媳照顾的,没想到郑娘娘居然针锋相对,公开抗旨。她带着人来这里算帐时,才知,这一切都是万历的计划。他要试出,到底有多少人,肯支持龙骧,去搞这虚君实相,荣誉内阁。乃至地方上,又有多少人,想趁机实现区域自制。
这种试探,也离不开李太后的配合。如果她把真相说出去,或是执意从中作梗,那么万历也没的掩瞒。好在太后终究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关系重大,乃至后来的王恭厂大爆炸,更让李太后看出,这帮人为了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制造那么一起大灾难,来要求皇帝妥协。她虽然出身不高,可也不傻,什么天灾,非立新君不可?分明是借机逼宫,想搞篡位。太后当时也是一阵后怕,若是万历真的病倒到不能视事时,那么这些文官的逼宫,自己个妇道还真难以应付。一旦形成了君主立宪的局面,自己这个太后,还有什么用?
因此答应与儿子合作演戏。乃至张鲸请旨,宣潞王进京,她也全都同意。以张鲸等人看来,万历与李太后母子失和,加上戆山和尚发配,灵印寺发还崂山派道士等事,太后借机立一个听自己话的儿子为皇帝,完全说的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事里,真正被牺牲掉的,反倒是潞王千岁。
“若是潞王千岁真进京即位,太后又当如何?”
“若果真如此,凤阳府要么多一个圈禁的藩王,要么,就是母后少生一个儿子了。”万历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冷漠,不带丝毫感情。显然,他对潞王这个同胞兄弟没什么好感,也不会介意下杀手。这也难怪,这次叫嚣着限制君权的这些大臣,有不少人都主张趁着万历重病,接潞王回来就藩,却不肯提万历的亲生儿子朱常洵。显然是这干人,已经背地里做出选择,认为还是潞王一系,更适合大明的江山传承。作为天子的万历,难免怀疑是自己这个外出就藩的兄弟,不肯老实当王爷,而是与这些大臣背后有什么往来,对自己的皇位,还有觊觎之心。
“当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