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们好,我在上海见到的各位: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上海。相信你们会报警吧,我为这段时间以来给各位带来的麻烦深表歉意。不过我只是对我给你们的恶作剧抱歉,却并没有因为打扰了你们各位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原本以为,阔别多年的故土上生活着的亲人会活得有滋有味,即使是一群穷光蛋,也会说一声:‘嘿,伙计,借根烟抽,我今天走了狗屎运,上帝给了我一个月的薪水。’
可是我看到的并不是我想了解的,你们一个个活在自己的牢笼里,没有任何的自由,也看不到阳光。不懂得感恩。我看到的是一派病病殃殃的精神面孔,你们都患有各种各样精神上的疾病,自闭,抑郁,被物质上的满足占据着,却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满足。在这里我想顺便提一句,宋哥哥,让我再这样叫你一声,虽然你是大学老师,可是,已经不是我满心期待的样子了。我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可是我想人就算遇到多么大的挫折,也不该以一种好死不如烂活着的心态来过活。您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因为物质质量的丰富而携同精神力量而提高。
这样犀利的言辞也许看起来过分,但是我想我也不是没有能力来帮助你们,哪怕是资金的支持,可是我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希望。也许是离开你们太久,我的不期而至让你们心存戒备,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上海不是我回国的第一站。我早已回过老家一次了。
那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旧房子早就拆了,以前夏季葱茏茂密的大山已经被一条高速公路拦腰截断,高档小区对面曾经的小平房被拆除了,转而建成了规划得别有韵味的小花园,孩童已经进化到了零零后,他们过着食不知味,衣着无忧的含着金汤匙的生活。一个个像小野人一样穿着轮滑鞋到处飞奔,缺少了任何的文化气息。这就是家乡。
可是,我回到那里的唯一目的并不是对此评头论足,因为美国也有很多地方,很多人是这样的。我是为了看望那个曾经让我很过的父亲,我曾经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抛弃了我,让我和妈妈一起回了美国。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他得了胃癌,我在美国上大学,结识的好朋友中刚好有在医院工作的朋友。
等我挣够了钱,准备假期回中国把父亲接到美国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已经得到的只是一个病危的消息。询问还在小区住着的,现在已经在本市的重点高中的老师,她就是你们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子。她告诉我——
他们三个人好像都在上海,已经过得有声有色了,我因为妈妈是唯一的亲人,她年纪大了,哪里也走不动,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家乡虽然小,可还是挺有趣的,上海那么大的城市,物价高,什么都买不起,在这样的小地方结婚生子,也有小地方的好处。如果你见了他们,代我问好。
得知你们在上海,我就马不停蹄地干了过来,本打算把方正浩接回家,看看寿终正寝的亲爹(这个字真难写),可爸爸亲口告诉我了事实的真相——
我跟正浩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虽然在上海的时候,他似乎原谅了我,可是在那段时间里,即使他来照顾我,也从来没有再开口叫过我一声的爸。不知这孩子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住院了,他们那些朋友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回想起来我那会真的不该逼着他按照我的意思保送进我所执教的大学。正浩是个天生孤傲的孩子,再加上我常年不在家,他和母亲相依为命,非常独立,不喜欢别人给他安排什么事情。后来,她的母亲去世后,我在美国遇到了你的母亲,可你并不是我的孩子,结婚后没多久,我又因为忙于工作不能陪伴你的母亲,于是她就有了外遇,生下了你,也就是说,你和正浩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说到这的时候,我见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给他到了点水。
他告诉我对不起你们,所以他决定不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他还告诉我,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父母这一辈子的心愿只要儿女过得好,那么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话,在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厌恶,恶心。因为,我知道我在这里不会停留多久,医生昨天晚上通知我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所以我只能不辞而别。在写下这封信之前,我只想说一句,不管多大的不理解和敌视,人总需要被原谅的机会,因为你们也有老的那一天,如果你们还忌惮着过往,那么你们仍然是这样的半死不活的生活状态。
还有,即使有了大房子,你狠着的那个人,讨厌着的那个人将永存心间,那所房子永远无法聚集你想见的心上人。
再见,朋友们。”
方正浩把信攥在手里,他背对着大家,倚着床坐在地板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把头埋得很深。屋子里没开灯,对面家属楼温暖的灯光隔空照过来,却让这个屋子里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梁弦舟和我们站在一起,可我没让她走过去安慰方正浩。
有人说人纵欲过度,当然这种欲有很多种,太过的话就会有什么东西会朝着得意忘形这种癫狂的状态上浇一盆冷水。是的,在另一个生命消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