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符瑄最不耐烦的便是陪着母亲去寺庙里上香。
他总觉得那是女孩儿才会去做的事情,无奈母亲膝下只有三个儿子。
大哥如今已经领了差事,自没那闲工夫镇日陪着母亲,二哥却是个闷罐子,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相比起两位兄长,符瑄其实最得母亲宠爱。
他时常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将他抱到膝上,用着一种奇怪的悲悯的目光瞧着他。不同于对两位兄长的严苛,母亲对他有一种近乎于百依百顺的宠溺。
符瑄天生聪颖,又生在宫廷,自小便学会了洞察人心。也因着如此,他虽在宫外十分霸道,在母亲跟前却十分恭敬乖巧。
便如今日,他心中虽不情愿,却还是跟着母亲到了万松山上的万松寺。只是没想到的是,今日母亲会邀了萧夫人同来。
阳春四月,山野中的桃花开得正盛,符瑄站在树下远远瞧着那个被母亲牵着手的女孩儿。
心中欢喜,便特特整了整衣装,行至萧夫人身前,恭敬的行了礼。文华殿大学士萧明诚乃是太子太傅,更是父亲十分崇敬的人物。便是因着如此,他虽是凤子龙孙,却也不能在萧夫人面前拿大。
萧夫人宋氏脸上永远噙着温柔的笑容,见他前来行礼,便口称不敢。
见他走了过来,那小女孩儿却躲到了萧夫人身后,连头都不探一下。萧夫人有些无奈,只得转头安抚了几句。
符瑄心中气馁,此时才开始有些懊恼当初不该那般逗弄她。
一年前,母亲带着他前往萧府做客。
在母亲与萧夫人闲聊之际,他百般无聊的在院子里溜达,不觉间便进了内院。许是见他年纪还小,又一身华服,萧府中的仆妇也不敢阻拦,竟让他走到了小姐的闺阁之中。
符瑄远远的听着前方月亮门内传来女孩儿嬉笑的声音,便被那黄鹂鸟儿般的笑声吸引着走了过去。
自月亮门处探了探头,便瞧见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儿坐在秋千上,正在逗弄膝头上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那女孩穿着件鹅黄色的小袄,长得明眸皓齿、玉雪可爱。一双大大的杏眼仿若清澈见底的清溪,笑起来两粒小小的梨涡便缀在了面颊之上。符瑄站在远处,看的怔愣了许久。
不知怎的,他就起了坏心思,想着这样娇嫩的女孩儿,若是遇到惊吓会发出何种凄厉的哭喊,便悄悄的绕到了秋千之后。
他卯足了劲儿推了那秋千一把……
秋千高高的荡了起来,女孩儿没有防备只来得及一把攥住两边的绳索,便随着那秋千荡到了半空之中……
波斯猫早在危险到来之际,便自那膝头跳走。
只听见细细的带着惊恐的一声“呀”!符瑄期待的哭喊却未发生。
他自背后瞧着在秋千上缩起了身子,抖个不停的女孩儿,心中却没有平日里欺负人后那般畅快的感受。
心中愈加不安,待秋千再一次荡回到面前时,他终是伸出了手将绳索拉住,稳定住了秋千。转到前头,便瞧见了女孩儿含在眼眶中的一汪泪水。
那样惊惶战栗,那般楚楚可怜。
那泪水仿佛化作了冰锥,将这幅模样牢牢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便是自那时起,这个名叫阿姮的胆小女孩儿只要是见到他,或是远远的躲开,或是一头扎进母亲萧夫人的怀里,甚至不愿瞧他一眼。
符瑄因是太子幼子,自小在宫中都是横着走的,多少公卿家的贵女都自个儿往上贴,哪里见过这样的。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便跑到了母亲跟前,万般央求。
彼时他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懂得婚姻是何等大事。便因如此,当他第一次在母亲跟前央求说要娶了萧太傅家里的小闺女时,母亲先是惊讶而后便笑的前仰后合,说他这么点年纪,就开始惦记上了人家的闺女……
符瑄被母亲笑了一顿,便有些恼羞成怒。
实则他心中并无别的念头,只想着让那女孩儿瞧瞧,自己再不会欺负她,也会如同她的哥哥一般好好待她。
他心中想的简单,只不过在百般央求之下,母亲却瞧出了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心思。冬至到来之前,母亲将他唤至寝宫,抚着他的鬓角眼中再次流露出了那许久不见的悲悯。她那样的温柔,轻声对他说,“阿瑄,母亲为你求了萧家的小女儿。你可开心?”待见到他开心的咧了嘴笑,母亲便也笑了起来,牵了他的手坐到了那贵妃榻上,“母亲本觉得阿姮与你岁数差的多了些,却没想到你这般喜欢。后来又想到,你若是能作了萧家的女婿,倒也是个好事。你父亲,总不至于与萧明诚反目…… ”
他听不懂母亲的这番话,只是愣愣的瞧着母亲。
母亲便叹了口气,“以后你会明白的。”
待到了万松寺的大殿时,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年前那副场景。符瑄昂头看着宝相庄严的佛陀,心中有些复杂。
那女孩儿跟在她母亲身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