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林海涛醒了,想起白天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他便起了床,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www.DU00.COm
门口,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棵老榕树了,据说已有五百年的历史。树心已空,底下是一棵,两丈高处又公成两杈,都有五个人合抱那么粗,在一丈内一律向上,互相对着的部分没有树枝,再向上两树交错缠绕,粗壮的树枝向半空撑开,撑出一方新绿,笼罩着半边天,密密麻麻的新叶旧叶,枝枝相交通,叶叶相覆盖,即使在雨天,也决不会渗透进一滴雨来。
裸露在外的根须,象农民坚强的手臂,牢牢地抓紧地面,一丝儿也不放松,还有树上悬挂着的的根须,好像争先恐后伸向地面水面。一丈高的地方,一枝树干斜斜得近似于水平的伸向茅屋,象要向林海涛家索取什么,放在晴天,它上面免不了晾些衣服、杂物或者别的什么,很有用的。
扶住老榕树,林海涛忽然想起很多的往事来,一些有关老榕树的耳闻目睹的事。这老榕树,说来挺神秘的,他小的时候,每逢天旱或者是水涝,村子里的人都要来这树下祭奠,大半都得遂人愿的。因为这是神树,是保护这一带的。
当年有个无赖,想砍老榕树来做柜子,谁知才一斧子劈去,鲜血便泊泊自喷射出来,溅了他一脸一身,那无赖惊骇得目瞪口呆,悻悻然收斧而归。但神树不放过他,两个月后,他发疯了,整天赤脚四处乱跑,见小孩就怒目而视,张大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吓得小孩子四处逃窜;遇着大人他则“嘿嘿”的干笑,却苦着脸,比哭还难看;有时他会跑去神树下,跪下,磕头,以至于磕破了头,血象桃花一样点缀在额角脸颊上,敷着新鲜泥土,嘴里还不住的说:“树神爷,饶了我吧,凡人愚蠢,下次再也不敢了。”但树神还是放不过他,半年后,他死了,失足掉进树下的河中,衣服全被树根拨开,光着身体,泛着鱼眼,惨不忍睹。
接着是破除四旧,WH大革命,有个外地调来的公社GWH主任,带着一大帮子人,下村检查工作,正好抓这个典型,他站在树下,命令村支部书记砍树,支部书记不敢不从,就吩咐民兵连长动手。正在此时,全村老少都来,黑压压的上千人,带头就是林海涛的堂祖父——林氏族长,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老人颤悠悠的扑在树下,十几个壮小伙自觉地围成一圈,把老榕树围住了。老人抚着白须,突然跪下,泪如雨下,民兵连长就势收手,望着书记。这下,主任也没辙了,但若就此罢休,那D的权威何在,可见封建迷信疯狂到了何等程度。主任从腰间拨出枪来(那时坏人泛滥,公社GWH会主任是可以持枪的),朝天放了一枪。这下民众才不敢说话了,毕竟谁敢和政府对抗啊,便自动让出道来。民兵连长也只好举起了斧头,挥了几下,还是砍不下去,主任大怒,冲上去夺过斧子,高高挥起,就劈了下去。
“轰——”斧子还在空中,陡然晴天霹雳,暴雨倾盆而下。这下,主任也吃惊了,接着,老人们说起了神树的种种神迹,这下,主任也不得不信了。挥挥手,撤了。
这些事故已经成为遥远的故事,林海涛听父母和其他人谈起,嘴上不说,心里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他现在倒是宁肯相信,他手扶着老榕树,把额头顶着树身,嘴里祈祷着:“树神啊,你就显显灵,感化我爹,让我读书吧!只要我能读书,能当老师,我一定会带很多学生来给你烧香,来祭拜你,求求你了!”
正在这时,门吱扭一声开了,母亲扛着扁担,两头挂着水桶,开始去屋子边两百步远的水井边担水,这个两百步是林海涛前几天数的,他记得去年是两百三十五步,而母亲,年复一年,天不亮就起来担水,如果是母亲,又会是多少步呢?
他一边想,一边挪到榕树的阴影那边,生怕母亲看见。
就在去年这个天不亮的时候,他起床小解,见母亲担水,还问母亲:“妈妈,你猜猜水井离我们家门口多少步?”
“你这龟儿子,赶紧回去睡觉,一天不三不四的,你管它多少步哟。”陈四妹嗔怒道。
“是足足的两百步,妈妈,我听爹爹说,我们这里离全州省一千公里,你天天担水,十多年了,恐怕都可以走全州省好几个来回了吧!”林海涛继续说。
“恐怕是吧!”陈四妹象突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妈妈,你老了,让我来担吧。”林海涛要去抢母亲的扁担。
陈四妹护着扁担,一闪身,就歪开了,嘴上责怪道:“天还没亮呢,快回屋去睡一觉,养好精神,早上起来割草,好去读书。”
陈四妹边说边走,已经走出去十几步远了,林海涛只好作罢。
“妈妈,你真辛苦,可是你这样辛苦,我还是上不起学。”林海涛忍不住想,见母亲已经越过老榕树,赶紧一闪身,跑回屋里去了。
躺在床上,他自然更睡不着了,又不敢点灯,手里抱着那本《三国演义》,紧紧抱在胸前,心里想,以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