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宫一直以为,做妃子的会是任倚华,嫁到外面去的会是文茵,至于朗云,肯定是黏着倚华做她身边的管事,从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Du00.coM
结果到最后,只预测对了朗云跟着倚华这一件事。
任倚华是什么人?爱奢华,爱风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到八九十岁老太妃,下到刚入宫的小宫女,就没几个不被她那张嘴哄开心的。
礼仪典籍捡难的背,一张口就能把人唬住,都当她是天纵奇才。要不是那次她一时兴起考了个简单的,结果百年不遇地看到任倚华头上冒汗,心虚的样子,也当她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才高八斗的才女了。
做人行事心心念念的就四个字,“变通”和“好处”。然而对她来说这四个字倒不一定是密不可分,唇齿相依的。有好处就有变通,暂时没好处,将来有好处也有变通,现在将来都没好处,不过变通一下有获得好处的可能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
她倒不是贪婪,她只是一种活在人们俗称中的植物——墙头草。
她在宫里活的是如鱼得水。柳尚宫最常看见的就是以下这个场景:
某个颇有脸面的宫女热泪盈眶地握着她的手“好妹妹,这次我们娘娘的事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就好。”
一般这种情况下有三种回答。
若这宫女的主子是个性子软,为人大方的的,任倚华定然腆着脸凑上去一叠声地:“好姐姐,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客气了,我听说贡茶里有种叫君山银针的挺不错,听说御厨又出了玫瑰糕的新花样,还有……姐姐,你就让我见识一下嘛。”
若这宫女的主子是个性子刚硬,不喜别人多接触的,任倚华必定低眉顺眼地装出小媳妇模样,羞赧一笑:“姐姐说什么呢,为主子分忧是咱们的本分,哪里谈得上什么恩德?只要娘娘记得我这么个人就好了。”
若这宫女的主子是个糊里糊涂无所谓的,倚华必然正色道:“凭姐姐和我的情分,做这些算什么。姐姐只要以后帮忙顺手做些小事,倚华就感激不尽了。”
这么一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再加上一双似醉非醉春水眼,一张宜嗔宜喜桃花面,不去谋个妃子的出身,简直是暴殄天物!
柳尚宫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时不时就怂恿倚华借着她那“四通八达”的人际关系,搭上某位娘娘当个马前卒,靠着引荐摇身一变成个采女美人什么的。
倚华当时笑嘻嘻地应了,过后却当耳旁风。
当柳尚宫第二十二次被阳奉阴违后,她爆发了:“任倚华,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你不是最喜欢荣华富贵吗?你不是一心往上爬吗?”
任倚华扑闪着眼睛,委屈着说:“尚宫娘娘,我怕死。”
柳尚宫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她怕死?她会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她也照样能活的有滋有味。
只当是嫦娥爱少年,她不乐意伺候老皇上,想想这个柳尚宫也释然了,就转换目标,鼓励她去“接近”太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跟太子真真正正好上的是文茵。
文茵是什么人?一个字形容——傲,两个字形容——倔强!
柳尚宫一直没想通,任倚华是怎么跟从不低头的文茵和迷迷糊糊的朗云成为好姐妹的。
三人的相处模式也很有意思。
通常是倚华一脸微笑地喋喋不休,朗云在旁边托着腮傻傻听,有时候还会在阳光下睡着了流口水。文茵则是一脸郑重,认认真真地听倚华舌灿莲花,偶尔扶正朗云歪掉的脑袋。当倚华说累了,文茵会递给她水喝,倚华会浅浅喝一口,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朗云,掐掐她熟睡的脸,当她一睁开眼睛,笑的见牙不见眼,格外的嚣张。文茵会略带责备地看看她两个,再去倒杯水给如梦初醒的朗云。
柳尚宫远远地看着一个没正经的,一个糊涂的,一个一本正经的小宫女就这么一天一天笑笑闹闹地过日子,心里偷偷地感叹,果然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至于这个一本正经的怎么就投了太子殿下的眼缘呢?柳尚宫很困惑。
想来恐怕是太子见别人在自己面前低头见习惯了,遇到一个不折腰的很是稀罕吧。
柳尚宫当时还未主管尚仪局,也没那么多想头,只是觉得这三人颇有意思,就一直关注了。
这一看,就是八九年。
看着任倚华长袖善舞,步步高升。看着潘朗云亦步亦趋,跌跌撞撞地跟上。看着文茵动了心,动了情,一头栽进黄金白玉柔情网挣不出来。
看着任倚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虚假,仿佛一碰就会碎。看着一向粗枝大叶的潘朗云大晚上的抱着膝盖看月亮,若有所思。看着一向自持的文茵放纵着眼睛,追逐那一个明黄的挺拔身影。
看着一片痴心的文茵为了帮助太子,在当时的主管尚仪局的尚宫的怂恿下,做了私窥文书,通风报信的蠢事。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