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很久很久了,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而且是来得那样快。马上就要见面了。这叫两个人都猝不及防。
来到一个大院,房子很大,还是那个干部模样的人,安顿好了马大志父女。说先休息,事情明天再说吧。马大志拦住,说,孩子还要上学,我在学校也走不开。还是先见吴彤彤吧。那人就尊重马大志的意见,先谈话。问马大志有什么困难吗,比如生活上的,有的话尽管说。马大志摇头,说,当老师挺好的,没困难。干部模样的人说,听说你还是民办老师,吴彤彤的意思是,你转正的事情,组织上可以帮助解决。马大志摇头,说,不用,现在的政策好了,有转正考试我再去参加也不迟。那人被拒绝了,很尴尬。说,是这样的,吴彤彤和你的关系问题,一直还没解决。马大志站起来,说,你指的是啥关系?是我们的夫妻关系吗?那人不自然,说,马老师,你别激动。我是受领导委托帮助他们办理这件事情的。吴彤彤有个要求,就是想跟你……想跟你把婚离了。
马民办一直听着,看着。马大志想了想,说,吴彤彤在哪,搞什么鬼啊。不见我们,你就转告她一声。我和女儿过得很好。民办是我的女儿,你们谁也别想打孩子的主意。
马大志情绪表现得很激烈。当晚,坚持要跟民办住一个房间,看着民办在身边才放心。早上起来,那个干部过来,马大志就直截了当地提出见吴彤彤。否则就马上回去了。
坐着那辆车去了医院,高级病房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马大志拉着民办进去,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吴彤彤。吴彤彤也老了,面容憔悴,额头上还有了很多皱纹。看来,这些年,吴彤彤在外面过得也很沧桑。马大志的眼泪竟然止不住“唰唰”流了下来。马民办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没哭没闹,静静地跟在马大志的身后,看着那个病相的女人。过来两个法院的人,跟马大志说,你是马大志吧,本厅接到吴彤彤的起诉,申请你们离婚,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字吧。
病床上的吴彤彤一直默默地看着马大志和马民办。马大志看了看吴彤彤,低头把自己的名字写上,马大志看到了,在离婚申请的那栏,吴彤彤熟悉的签名在上面了。吴彤彤轻声说,大志,是民办吗?马大志点头。拉着马民办,说,叫娘,快叫娘啊。马民办木然,不叫,就看着吴彤彤。吴彤彤端详马民办,叹口气,说,孩子长大了,真像我,是吗?马大志点头,喉头有些发堵,说,吴彤彤,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吴彤彤轻轻点头,说,大志,我要死了,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们爷俩。马大志制止,说,不要说了,都过去了。伤疤都老了,别再揭了。揭了,疼,还冒血。揪着心疼啊。
吴彤彤情绪控制不住,说,大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吗,我都告诉你。吴彤彤示意护士,递过去一个塑料皮日记本。吴彤彤长舒了一口气,说,那上面都写着呢。马大志颤抖着手接过去,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吴彤彤看着马民办,说,孩子,叫娘摸摸。
马大志从病房里出来,拿着日记本进了水房。他顺手就把日记本扔到垃圾箱里去了,所有的秘密在马大志的心里都不重要了。马大志拒绝了吴彤彤给予的馈赠或是补偿,那是一大笔钱。吴彤彤的那个男人,是很大的“首长”,不便露面,马大志其实也不想见他的。不管是多大的首长,在马大志的眼睛里还是渺小的可怜。
马民办看到了爹的举动,看着自己的身世之谜被丢弃掉。马民办最惊愕的是,马大志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吴彤彤要马民办留在身边,度过这最后的时光。那边的首长也答应给民办安排读书和工作,只要民办不要正式的子女身份。因为开出的条件很优厚,马大志感到很震惊,尊重民办的选择。叫民办自己拿主意。
一大早,马大志就起来,洗脸。把包里吴彤彤当年留给自己的衣物掏出来,叫那个干部模样的人,叫转交给吴彤彤。马大志走了,看一眼那座大楼,再不想回头了。马大志从省城回来,没有坐来时候的车。那边的人没有追上马大志。马大志自己坐火车回来的。倒车,换车,为了省钱,坐车到半路上的车站下来了,马大志走了三天,进马耳朵沟口,看不到那株白杨树了,却能够看到那抹鲜红的国旗。马大志心里终于卸下了一个包袱一样,长舒了一口气。抬腿往家里走,发现河中间的石头上站着一个人,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是女儿马民办。
民办看到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说到,爹,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啊,找不着你,我担心死了,这两天就在这等你。你可回来了。
民办抱住马大志,眼泪洇湿了马大志的肩膀。马大志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女儿的心是跟自己连着的。马大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紧紧地抱住女儿,不松手。
民办在最后的时刻,还是选择了跟马大志回马耳朵沟。民办在那一刻,明白了父亲的心思,理解马大志对自己的爱。民办告别了吴彤彤,亲了娘的脸。吴彤彤只说了一句,民办,帮助我,照顾你爹。他是好人啊。
民办坐着那辆军车回到马耳朵沟,放弃了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