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中取静之处,医馆内人来人往却不显得杂乱吵闹。
十二月初已经是极冷,圆月又在炉子里加了几块碳将火拨的大一些,又将炉子上烧开的水灌在水袋中,重新加了冷水放在炉子上,她拿着水袋送去给正坐在桌边看书的苏容君,低声道:“小姐,已是下午了,您是要在这里用晚膳,还是回府里用?”
苏容君接过水袋,将怀里的手炉给圆月,摇头道:“我不饿,再等一会儿走。”又放了书指了指外面,“外头病人还没走净吧。”
“没有,方才去看过,还有十几个人。”圆月将手炉放在一边,又在边角的衣架上拿了斗篷出来搭在苏容君身上,“门口就是穿堂,风格外的大,您披着别着凉了。”
苏容君嗯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下,我们说说话。”
“是。”圆月在对面坐下,苏容君轻声道,“你和玄月今年都十九了,我托了母亲帮着你们相看人家,可你们是跟了我这许多年的,情分不同寻常,所以就想问问你们,心里可有看中的人,若是有事情办起来也容易。”
“小姐。”圆月脸一红垂了头道,“我们整日在府里哪里有什么看中的人。”一顿又道,“再说,我和玄月都说好了,往后就守在您身边,您别赶我们走。”
苏容君笑笑,摇头道:“我自己都没着落,总不能耽误你们,别说傻话,那你们既是没有,我便求了母亲给你们寻了。”
圆月红了脸没有说话。
苏容君点点头,又捧了书起来看,圆月看着她心头叹了一口气,回头朝门外看了看,今儿蔡国公爷怎么还没有来,寻常这个时候都到了,她心里想着便起身出了门朝外头看又失望的回来。
“你看什么呢。”玄月从外头进来,搓着手到炉子边上烘,圆月给她倒了热茶,道,“我在想蔡国公怎么这会儿还没到呢,寻常都到了。”
苏容君看书的动作一愣,才想起来杨宗文今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她微微拧了拧眉头没有说话。
房间里静静的,苏容君许久没有翻书声传来,圆月歪头看着她,若有所思。
冬天的白日短,不过一刻外头就暗了下来,圆月点了灯,苏容君也放了书:“外面似乎没了人了,我们出去看看。”她提了裙子起来,圆月打起了帘子,外头的药堂里果然已经没了人,几个坐诊的大夫正在各自收拾东西,大家和苏容君打了招呼留了一人值夜,其余的人便都回了家去。
“我们也走吧。”苏容君交代了几句,让圆月去收拾东西她们回府,苏容君就随手翻了今儿铺子里的进账,刚翻了一页门口就有人夹风含雪的撂了帘子进来,苏容君回头去看,就看见杨宗文冻的通红的脸露在帘子后面。
他里头穿着一件紫藤色革丝夹棉直缀,外头罩了一件印红狐戎大氅,手搭着帘子视线一瞬间就寻到了苏容君,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苏容君松了口气迎了过去,“快进来,外头冷。”
杨宗文脸冻的有点僵,笑容就显得很别扭,他走进来一瘸一拐的:“对不起。”他支支吾吾歉疚的道,“今儿有点事耽误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事。”苏容君点点头,“去里面坐吧。”
杨宗文点头跟着苏若君往后堂走,走路的姿势依旧是拐着扭着的,苏容君停了步子回头奇怪的看着他:“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杨宗文摆着手,“刚刚下台阶不小心歪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
苏容君又看了眼他的脚,没有再问转身进了房里,杨宗文在外头脱了大氅跟着进去,圆月已经在桌上铺好了笔墨,苏容君指了指椅子:“你腿疼,先坐下。”杨宗文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苏容君又回头吩咐玄月,“支个人回府和母亲说一声,就说医馆里有点事,晚点回去。”
“是!”玄月应是出门而去。
杨宗文提笔看向苏容君,苏容君道:“今儿正好下雪,你一路过来也看到了雪景,就画一幅与冬日雪景相关的吧。”
“好。”杨宗文腰背挺直,略思索后便下了笔,笔锋柔和却又不乏棱角,苏容君静默而立看着他,见他墨汁干了又在砚台里添了水,轻轻柔柔的帮着他研墨,杨宗文微微一顿余光看了她一眼,唇角溢出笑容来。
一幅画作完已是半个多时辰,杨宗文放了笔,苏若君已经是颔首道:“您的画工已经很好,落笔泼墨或浓或淡非常的周到仔细,若叫我评论到已然在我之上。”她的话落,杨宗文的脸色就是一变,果然,苏容君又道,“往后您不用再来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可教您的了。”
“这……”杨宗文有些懊恼,今儿一高兴竟忘了藏拙,“这一幅有些运气,不如我再画一幅你瞧瞧?”
苏容君摇摇头:“不用,一幅画便就能见您功底,国公爷不用谦虚。”
杨宗文顿时泄了气一样站了起来,颔首道:“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苏容君回道,“国公爷客气了。”
杨宗文看着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