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指间溜走,仿佛是一团根本抓不牢的黄沙又像是一捧宛若精灵的流水。
陈杰等人进入凉山已经有一周左右了,成都市的两场大火也已经从新闻变成了旧闻。对于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来说,日子无非是在日历盘上翻过的几页数字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是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每一张时间的经过都是不可替代不可磨灭的生命历程。有些让人珍视、有些让人感慨、有些让人悲痛、有些让人紧张……
环顾着一屋老旧家具,陈杰的父亲陈国栋此刻正在办工桌后抽着香烟发愁。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已经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额头上的白发增多,脸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一点,因为抽烟过多似乎自己的肺部也有些问题。好在眼不见为净。
连日来,自己准女婿杨子林的权限被上层不断的加以剥夺,杨家老爷子在政坛上的地位也有些摇摇欲坠。若非是他多年以来积累下的人脉还在发挥作用,恐怕早已经变成落马贪官中的一个了。可是这样的情况如果继续下去,最终结局也不过是个早晚而已。
不光是杨子林和杨家,陈国栋甚至发觉一切与他有关联的政坛人物都在发生着或大或小的变动。有些被调往外地,有些被纪委约谈,有些主动请辞,有些甚至自己在家中便已然上吊自杀。
这一周的时间简直如同地狱里面的生活一样让人觉得煎熬。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被以消息的方式发送给他,这让陈国栋觉得自己并不是在看一条条短消息,而是在看自己的死亡催告书。
很显然,太多的巧合就意味着必然的联系。
政坛上肯定有人正在对他下手,而且这个人的力量绝不比自己小,甚至要远大于自己。否则在自己的地位没有任何晃动之前,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开始离他而去。可这个人却显然耐心的很,不断在外围削弱他的势力,很多与他沾亲带故的人都已经被那暗中的黑手一一剪除,如今终于到了自己政治上的盟友——杨家。
那么下一个呢?
是不是就会是他自己?
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多天他连番清查都没有查到一丁点的眉目?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到底拿到了什么样的胜算竟然敢跟自己玩这么大的一盘棋?难道他不清楚一旦失败,自己给予的反击将会是多么的恐怖么?他就那么的有恃无恐?
越是看不清便越是觉得危险。陈国栋恨恨的骂了一句,将手中的烟蒂直接在办公桌上碾熄,顺手就丢在一旁。烦闷之中甚至连那个昂贵的烟灰缸都被他一把砸碎在了地面上。有秘书闻声慌张的跑了进来,看见地面上的情形后便打算收拾一下。可陈国栋却摇了摇头,对秘书道:“小刘,给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领导,您要去哪儿?”秘书小刘问道。
“国安局”陈国栋重重的撂下了一句话,随即便大步走了出去。
这些天的经历确实太过压抑,这让他的心情很是不好。已经多少年了?陈国栋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情绪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这已经标示着他开始沉不住气了。
而和高手过招,沉不住气就意味着死亡。
半小时后,国安局的会客室内,高升一脸堆笑的走了进来,对陈国栋恭敬的道:“领导,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呢?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办大可以吩咐一声,怎么还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陈国栋此刻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端正严肃,他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对高升道:“我来这里,是想询问一些事情。来,小高,坐。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慢慢聊聊。”
高升闻言却并没有立刻落座,反而是在一旁笑了笑,道:“领导,实在是不巧。现在正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等着我去办。您看,我十分钟之后就必须要走,而现在我什么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
“哼……”陈国栋脸上的愤怒一闪而逝,随即平静的道:“小高啊,我来这里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听有些同志和我反应,你们正在追查一个叫‘天一道’的道教组织,有没有这回事啊?”
高升眼睛飞快的转了转,而后点头道:“这件事不是我主管负责,不过从其他部门的同志哪里听到了一点风声。不知道领导有什么指示?”
陈国栋哼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官样十足的道:“高升,我们国家的宗教政策你不会不清楚。正常的宗教活动,我们不鼓励,却也不能禁止、限制、打击。我们**人不是法西斯,宗教界的朋友也是我们建设社会主义事业的一项力量,也是我们祖国大家庭中的一份子。有时候呢,能不干预就是最好的做法。”
领导的话如果像陈国栋这样说,其实已经是说的太明白了。他不相信高升会听不懂,只是,他现在要确认一下,高升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而他的态度,往往就能反映出另一个人的态度。
高升闻言沉思了一会儿,一会儿是三十秒。
然而在陈国栋的世界里,这三十秒却比三十年还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