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那座荒野外的木屋出来,我跟靳红袖又向北走了整整三天的路。我们已经处于中洲的边境了,再往北就只有一个城市——天宏。
穿过一片积雪过膝的丛林,终于见到了这个中洲边陲重镇。天宏是个很特殊的城市,背靠着天阙,从六百年前三王乱之后,天宏的管理者就一直是“秦”家。不管哪朝哪代,帝王们都不会试图剥夺天宏秦家的势力。或者说历代王朝都不会想要占有天宏,因为这里比中洲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冷,而且又在边境地区。天宏秦家六百年来一直为中洲抵挡着天阙以北的蛮人,却从不称王,不管是谁当了中洲的皇帝,他们都会主动称臣,中洲战乱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参与其中。这地方人烟稀少,每年来往这里的只有那些中州其他地方的商人。
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靳红袖来这儿做什么?杀人?这地方值得一杀的人似乎只有和我齐名的天宏郡主秦碧纱了。
快到中午时我们两个进了天宏,这城市的结构比中州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紧凑,街道也也比较狭窄。靳红袖对天宏很熟悉,好像经常来的样子。时至中午,我们先找了个吃饭的地方。我和靳红袖坐在小饭馆的桌子边,她撑着脑袋看着街道上稀疏的路人。
忽然间,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避开,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和铁甲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一队骑兵从小饭馆门口路过。为首的一个将领骑着一匹非常吸引人眼球的白马,马身上一根杂毛也没有。这将领穿着一套银白色铠甲,铁盔下有个很狰狞的面罩遮住了他鼻子以上的部分,盔甲上有根红色长长的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尾羽,还有一柄银闪闪的长枪挂在得胜钩上。虽然打扮英武,但是那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都深深的出卖了她,我想谁都能看出来她是个女人。
“这位不会就是‘天宏郡主’秦碧纱把?”我小声说着。
靳红袖没有回答,正在低着头认真的吃饭。
说道秦碧纱,我又想到了一些关于秦碧纱的江湖传闻……
其实像我们这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大多都有一两件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而这位秦郡主,除了说她有手段和武功高强之外,还有一个让人倍加震惊的传言。
我又小声说:“喂,听说……这位秦郡主喜欢女人呐,你知道么?”
靳红袖依然不理我。
这位秦郡主,前文说到过一些。据说她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难产死了,四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因病去世了。这凄惨的身世放到寻常百姓家似乎很常见,天下孤儿多了去了,我还是孤儿呢,但是她这个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她父亲死后,她需要面对的是对“天宏王”这个称号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因此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忍辱负重等这些大道理。
这时候我最提防的其实是靳红袖,我还真怕她忽然间抄起锁链冲上去。这可是在秦碧纱的地头上,而且据说她功夫也不差,要是惹了她,我们两个估计不能活着走出天宏。
秦碧纱和她的骑兵很快就过去了,街上的行人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从行人脸上那见怪不怪的表情我能猜到,大概这位郡主经常没事干就这么招摇过市。
吃罢饭,我跟着靳红袖出了小饭馆,向着天宏最华丽的一座宅院走去。这宅院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秦府”。我瞬间起了一脑门的冷汗。我拉住继续向秦府走的靳红袖。
“喂喂喂,冤家,你不会是想进去吧?”
“放开我。”
“你疯啦?这次和以往不同,你要是敢对秦碧纱动手,那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是几十个江湖好手,而是整个天宏的军队!”
靳红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瞪我一眼,而是跟我说:“这次……你别跟着我了,好吗?”
这是有史以来她第一次跟我好好说话。
“不行。”
于是靳红袖不再试图说服我。她绕到了秦府的后面,经过一面矮墙跳进了秦府。进去之后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子里四面的院墙边种了很多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这么冷的天气竟然还枝嫩叶绿。院子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中央有座小岛,小岛上有一个碧衣女子。
那女子手执一杆亮银枪,舞的风生水起,加之她身材妖娆,这枪耍的倒也赏心悦目。这个女子应该是我们刚才在小饭馆见到的秦碧纱,只是她没有穿铠甲,也没有带着铁面罩。我和靳红袖就躲在一个树后,偷偷的看着湖中央的秦碧纱。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众所周知,这位秦郡主喜欢女人,而我身边的靳红袖貌似不是来杀秦碧纱的。难道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们肯定只是好朋友!必须只是好朋友!
她练了一会儿枪,也许是累了,她放下枪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休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脸。
其实我早应该发现一件事情的。
“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
秦碧纱,靳红袖。
我看到了秦碧纱长着一张和靳红袖一模一样的脸。
我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明白她们两人的关系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