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随风而起,将这里又染上几分凄楚。
“子萱。”孝珩开口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本是想安慰几句,可此时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是苍白,他看着子萱在长恭怀里已是泣不成声,便将目光转向长恭,“八叔已经不在了,他的王体停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大堂里有许多王公大臣……不多时,皇上皇祖母他们也回来……”
长恭会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依照子萱现在的状况,任是谁也碰不得高淯。
“孝珩,长恭,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就在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头,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微微垂下的睫羽浓密修长,细白的手里握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发白的骨节清晰可见。
子萱离开长恭的怀抱,依旧是泣不成声,勉强向高湛行了一礼。
高湛忙扶住她,一双秀美的丹凤眼里满是疼惜。他抚抚子萱的脑袋:“子萱,你八叔叔已经不在了,人生总是有聚散的,我们一生有那么多相遇,好不容易有几个可以相守,可这一路终究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他略略顿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他走了,任是你如何也回不来了。”
听得最后一句话,子萱的身子一僵,明明知晓这是个事实,可是九叔的话依然那么刺耳,刺耳到扎得心里有些疼得不愿去接受:“不,八叔叔不会离开我的……”她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九叔说得没错,我的八叔叔,再也回不来了……
高湛略弯了一下腰,与子萱平视,那双冷冷的美眸竟也可以如此温和:“八哥此生未看到的精彩,未体会到的美好,你要好好替他收着。”
两行清泪滑下,子萱只是无力地点点头,八叔叔,也许九叔说的正是你想说的,但是没有你,我便失去了一半的精彩。终于,她开口道:“九叔,二哥,长恭,我们去大堂吧。”
冷月,无言。
静水,无声。
唯独清清凉凉的微风吹动新叶发出的窸窣。
邺城,春风不解离人愁。
长恭静静地站在子萱身边,他曾许诺她一世相随,随她哭,随她笑;他曾想除了大齐的江山要守,剩下的便是她。如今看到八叔就这样离开,他的心境才明朗,江山未曾改变颜色,可韶华又怎经得起流年?守一颗心,守一个人,也许真的要比那些重要得多。
他伸出手臂静静地将子萱揽在怀里,一弯薄唇动了动,终究也没说出什么。
“长恭,九叔说得对,人生总是有聚散的,任是我如何,八叔叔也回不来了。可是,我欠八叔叔太多,他却是不过想来世我再叫他一声‘八叔叔’便好,若真的有来世,我情愿换了他这一身病躯于我。”她喃喃道。
长恭抚抚她的头发:“子萱,若真的有来世,他也会将最好的选择留与你。从父王到各位叔叔,除了八叔意外都是善弄权术的。皇祖母曾经说八叔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因为他像是活在一个干净的仙界里,世俗染不了他,凡尘也动不了他。但我知道,子萱,自从你出现,他便离开了那个仙界……他疼爱你,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些亲侄子。所以,他看你这样,心会疼的……我们,就当他又回到那个仙界了吧。”
“可是我不想他离开……”子萱吸了一下鼻子道。
长恭知道她心里难受,轻轻的亲吻着她的脸颊:“我知道,我知道……”。晋阳那一战战前,八叔曾让子萱将一个包袱交予他,里面装的是一件金丝软玉甲衫,他听师父提起过,那是祖父在世时给的,刀枪不入却又极其轻便。邺城上下也只此一件,当时叔叔们都眼馋的要命,偏偏祖父将这宝贝给了不沾战事的儿子,八叔收起来也未再示人,估计也是宝贝地很。他收到时里面有一张字条:“无论何时,为了她,活着回来。”后来,他将这件甲衫还与八叔时,他却笑笑,说:“这东西好好留着,日后会有用,不管发生什么,代我好好照顾她。”所以,八叔对子萱的好,他有时也感到恍惚。
朗朗的月色铺了一地银辉,孝珩同孝琬并坐在台阶上,一身素服将两个少年映得脱尘般的清雅。孝珩时不时锁了眉朝灵堂那边看看。孝琬手里拿了一根狗尾巴草,无聊地扫啦着地上的尘粒,他趁孝珩又向灵堂瞅的功夫,拿狗尾草扫了一下孝珩的脖子,孝珩气呼呼地回头瞪他一眼。
“二哥,八叔这一去,这襄城王府便空了,听祖母的意思,是要将六哥的儿子过继给八叔,不过那样,这儿一易主,那丫头还不得伤心死。”说着,朝灵堂的方向怒了努嘴。
孝珩素日里心思是不少,可花花肠子比不过孝琬。听他这么一说,清秀的眉宇又锁起来:“可是皇祖母定了主意,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孝琬听得这话,得意地晃着脑袋,朝孝珩抛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眼神。孝珩知道他在卖关子,便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孝琬凑过脑袋来:“我拿河间王府换了襄城王府,又说了许多好话,祖母便答应了。”说着他的表情愈加得意。
孝珩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河间王府,那可是昔日的齐王府!虽不知道这败家子怎么说动皇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