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百两银子,老奴不想要。想攒着,给小姐买下周园——”可是那黄伯忠仆,却是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言语。
说着,还哆嗦的双手,走到那件漏风又漏雨的破木屋那里,翻了半天,从一堆破衣服箱子里面,找出一个带着巴拉木结的破木头匣子来,从里面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硬卡纸银票来,拿给晴娘。
黄伯这一生,经历过周家鼎盛和衰亡破败的全过程,他可是知道的,官府抄了周家,还想把周园卖个好价钱。
听说赎买的要好多好多银两呢,他就攒着,一直攒着,不舍得吃,也舍不得穿,凡是有点钱他就投到这个匣子里来,积攒起来。打算以后给小主人当赎买周园的银子。
那过那些银票一看,晴娘就发现,正是上次,她赏给黄伯当做家用的养老钱。过去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三百两,黄伯,一文钱都没有花过。
“还有,这,这是俺这么多年来,一直攒着的银子,也有上百两银子的,您,您都拿去,一块攒起来买周园吧。”可没想到,事情还没完,黄伯这时候竟热血沸腾的,擦了擦嘴巴的清鼻涕,不好意思的灿笑着又把那个破木头盒子,一块给推了过来。
那里面,也放着无数的铜板和零碎银子,颜色还深浅不一。一看就是攒了几十年来,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积攒下来的。
见此情景,黄伯身边的儿子黄大奎,先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就抖了抖嘴唇,想说着什么,可是想了想,竟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黄伯攒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记忆也非常的深刻。
老爷子这几十年来省吃俭用、拼命卖菜,积攒铜板的事情。他小时候也曾经见过这个木头匣子的。
当时,还好奇的,伸手摸过这里面的一个铜板呢,想拿去买糖葫芦吃。
结果就被黄伯发现了,不光把那个铜板要了回去,还狠狠揍了他一大顿。那个样子,就像是黄伯最珍爱的东西,被人动了似的。恶狠狠的,要跟他拼命。
黄大奎就吓的,从此再也不敢动这个破木头匣子了一下了。
他当时还想,可能是父亲要攒钱要地什么的,传给子孙后代,才不让他动的。
不过,黄大奎却没有想到,老爷子几十年辛辛苦苦攒钱,竟然是为了给周家赎回房子用的——
哦?
黄伯,居然连自己积攒了几十年的老本都给奉献出来了?
见状,晴娘也是一愣,随即大为感动。
几十年来,黄伯就坚守在这个破败荒凉,连人影都看不到的周园里,缺衣少食的,看守着一切。居然,还想着一文钱一文钱的积攒银子,为她们周家,赎回周园。
这份忠心,这份恩情,说是天高地厚也不为过了!
看着黄伯满脸愁苦,皱纹里还带着点泥巴的脸色,以及补丁摞着补丁,一碰就要碎烂的百衲衣,又转头瞅见见他那间破烂的,四处漏风漏雨,连窗户都没有的屋顶的木板房子。
晴娘感动得都热泪盈盈,眼泪都要冒了出了。
于是擦了一把眼泪,忙正色的把拿三百两银票装进木头匣子里,给推了回去:“黄伯,这是俺给你的,你拿着就好了。至于,这些碎银子,本就是你的东西。俺也不要,你自己收好。”
话说,老人家一辈子,可就积攒了这几两银子,要是都给了她,他们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还有,这是人家黄伯的私产,她即便是他的主子,也不好占为己有的。
拿了,多丢人啊!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戳吗?
“小姐——”黄伯却固执着,还想再递过来。
“黄伯,你不用担心了。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这周园,俺已经买回来了!”晴娘就笑了,说着,还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了那份带有官府大红印章的地契合同,递给黄伯他们看。
“这,这真是周园的地契?”黄伯摸着那张地契文书,手都颤抖了。
又像是不相信似的,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对官府的大红印章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忽然黄伯就举着地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天大哭,老泪纵横。
“老爷,太太啊,老天有眼啊,孙小姐,她,她终于把周园赎回来了。您们,您们泉下有知,安息了吧。”黄伯就激动得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鼻涕眼泪一起流。
他高兴啊!
他在这里苦等了三十年啊,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啊!现在,愿望终于达成了,他能不高兴,能不激动吗?
“爹,爹,看您,把地契都要弄脏了——”见自家老爹这么感动,哭得像是个孩子。那黄大奎也跟着伤心的擦了几把眼泪。他也觉得,自家老爹不容易,等了三十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不过,到底是临近中年了,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周园的地契要是被弄坏了,他们可是赔不起的。
擦过眼泪,忙就提醒着黄伯。
“哦哦,是爹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