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越来越大,船也越发颠簸起来。巧匠宗的画舫将客人们接到这艘海船上,为了保证交易会不受外界打扰,在客人到齐后,海船便沿着漠河继续往东航行直入东海。阿苒自幼生长在山林里,顶多只在附近的小河浅湖里玩耍过,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大海的愤怒。两人正在对峙之时,远远似乎传来一阵爆响,船身忽然剧烈的倾斜起来。
司马珏瞳孔骤缩,飞快的将阿苒扑倒,两个人直接从屋子东头滑到了西头,重重的撞在了门板上。阿苒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原本预料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扶住额角,只听耳畔传来司马珏低低的轻笑:“你打算一直这样赖在我身上么?”
阿苒猛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司马珏的怀中,少年的脸色雪白,口里溢出一丝鲜血,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若不是她听到了那声骨头被撞断的脆响,根本就看不出他已经身受重伤。阿苒连忙从他怀中爬起来,门外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哭喊声,混乱中似是有人在大喊:“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巧匠宗的技艺天下闻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海船弄沉了?阿苒顾不得心中的困惑,反手一剑劈开木椅,三下两下将椅腿切了下来,由从随身包袱里取出绷布金疮药,沉声道:“忍着点。”
司马珏疼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却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他轻轻笑着:“我对你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你还想要救我么?”船要沉了,赶紧找机会离开吧。
阿苒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懊恼,反而抬起眼朝他微微一笑:“谁说我要救你了?”她手下稍稍用力,司马珏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沿着肩膀传到了头顶,他整个人都差点痛晕过去。
阿苒将他的断骨接好,飞快的给他上了药。又将夹板缠住,这才拍了拍手,起身道:“你在这里先呆着,我出去看看。要是你敢不老实……”她抬起脚尖作势要对着司马珏的断骨轻轻踢去。
司马珏喘息着笑道:“你果然还是那么狠心。”
阿苒顾不得面罩。抓起沉渊便打开了房门。走廊里一片混乱,她所在的是甲板往下第三层船舱,同层的人几乎都已经跑得干净了。船身倾斜入海的那一侧,地板上全都是水,眼看着就要朝她这边涌过来。
阿苒当机立断,抓住司马珏便要往高处跑去,耳后传来少年的轻笑声:“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我。”
阿苒恼道:“闭嘴。”
两人正要顺着楼梯往上爬去,却听一声少女的尖叫传来:“救命!”
听声音,正是之前那个替她说话的热心少女。她似乎被困在了房间里,浸没的海水将门堵住。她从里面没法打开门。
阿苒与司马珏对视一眼,她身形刚要动弹,却被司马珏抓住了手腕。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带着难得的肃穆,就连语气也柔软了几分,他低声道:“救不了的。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少女的惊呼声又传了过来,海水已经透过房门的缝隙灌了进去。再不去救,她就必死无疑了。
阿苒跺了跺脚,咬牙道:“你先去上面等着我。”
司马珏抓着她不放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别去。”
少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果被困着的是你,我也一样不会放着不管。”
司马珏眼睁睁的看着她冲向黑暗中,漂亮的猫眼里微微有些怔忡。他垂下头。长长的刘海披散下来,遮住了那双精致动人的眉眼。少年颀长的身体顺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沾染着鲜血的手指扶住了额角。
自己果然还是对她下不了狠心。
……
少女的惊叫声越来越微弱,阿苒情急之下抽出沉渊一剑将门劈开。大量的海水涌进了船舱,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在水波荡漾之下明晃晃的刺眼。阿苒潜进去将差点就要溺死的少女拖了出来,正在这时。船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晃荡,阿苒反手一剑刺入墙内,稳住自己的身形,使她二人不至于被海水冲走。也正是因为这次晃动,舱内的水面下降了许多。露出了不少可以呼吸的空间。那少女好容易死里逃生,连忙将头探出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阿苒见她无恙,便将沉渊拔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走廊往上游去。眼看就能爬上台阶,忽然听到隐隐一阵闷响传来,船身迅速的倾斜了下去,阿苒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栏杆,整个人便向后方滑去。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只手打斜里伸了出来,将她的手臂牢牢的抓住。阿苒定睛一看,司马珏脸上全是冷汗,嘴唇也白得吓人,正用他那受伤的胳膊紧紧攀着楼梯上的扶手。阿苒的小腿被那少女抓住,两人的重量几乎全都落在了司马珏一人身上。
阿苒反手一剑钉入地板,咬牙道:“快放手,不然你也会掉下来。”
司马珏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展颜一笑:“阿苒在担心我么?”
阿苒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放手!”
司马珏依旧还是笑:“你若是答应以后一辈子与我在一起,我就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