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心理调整,而在这个当口,他对那内侍轻声说了一句。
“我主隆恩,奴才愧不敢当。”内侍的声音传来,同样很轻,生怕惊醒了什么一样。
老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内心的冲动已经让他再也不想花费时间在这些凡尘俗事之上了,就连刚才那句话,也是老人曾经在梦中说过的,而内侍的回答,自然是早有安排。
随着老人踏进石塔的第一步,石塔内壁上的壁画便仿佛活了一般,那些扭曲的肢体们开始舞动,用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弹拨着那些乐器,乐音回荡在这石塔之中小小的空间里,让老人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这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场景让老人再也没有了走在外面青石长路上的谨慎与稳重,沉重的紫金衮服让他行动并不自在,但是他仍以最快的速度走上了攀登的台阶。
随着他的脚步,第一层的那两朵金色莲花座无声无息地合拢了起来,空间开始昏暗,而那金色的莲花座上,竟开始透出一丝一缕的血线,渗进了地面上的纹路,便是空气中无所不在的龙涎香,也压抑不住那蠢蠢欲动的血腥气味。
墙壁上的万千神佛们,脸上露出了恍惚迷醉的笑容,演奏出的音乐更加的欢快,甚至,欢乐得有些癫狂。
这些异象简直就是老人梦中情景的再现。
……
石塔的顶端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原本覆盖在其上隆起的绘满星空的穹顶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轮圆月透过穹顶上那扇圆形的窗户,正正地照在那第十二层的地面上,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面银色的玉盘。
老人的身体有些颤抖,在看到月光的刹那,他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了,于是他几乎是扑到了地面上的玉盘之上,匍匐着,抚摸着,而后抬起头来,对着天上的圆月伸出了双手,张开口,咽喉中发出“荷荷”的声音,却没能说出一句表达自己激动心情的话来。
第十二层上,最后两朵金莲轻轻颤抖了一下,便也合拢了起来,四下里渐渐黑了下来,在老人的视野里,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以及那轮明月,而那轮明月,正代表着永恒不灭。
沉浸在狂喜之中的老人并没有注意到,第十二层的这两朵金莲,其中一朵合拢的时机,慢了那么一个刹那。
……
一切仍如同老人曾经的梦境一样发展。
明月的中间仿佛被谁滴上了一滴血,这滴血开始蔓延扩展,而后从中间现出了一缕黑色的影子。
石塔外面的地面上,跪着的侍女们已经站了起来,她们的皮肤上泛着微光,双眼空茫,嘴角却带着极开心的笑容,就和那满地铺散的鲜花一样,正以最美丽的姿态绽放着。
那个内侍现在只剩下了一身衣服仍铺在地上,衣服的下面有一滩蠕动的血迹,仿佛活物一般,蜿蜒到了石塔的门口,并攀附在那门框之上,与石塔中的壁画纹饰连在了一起。
跪在塔顶的老人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维持自己帝王的风范,他只能大张着眼睛和嘴巴,以一种几近痴呆的神情紧紧地盯着那轮明月。
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是一刹那,或许是一个时辰,终于有一只手从月亮之上的黑影中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和月亮几乎没有什么色泽差别的手,线条柔婉,纤长,小指微微的翘着,仿佛月亮上开出了一朵白玉兰花。
那只手的动作极轻,手心斜斜向上,似乎只是在试探这一处世界的风是不是还算温柔,雨会不会让人忧愁。
老人在看到那只手的那一刻,便深深跪伏了下去,而在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双眼里仿佛就要冒出火来一般。
“九天之上,赐我长生。”老人的声音在夜空之中传出。
就在老人开口的那一刹那,那些跳舞的侍女们的身躯瞬间变成了血雾——就仿佛一朵花应该盛开一样,那些侍女就在这个时候盛开成了一团团的血雾,而后这些血雾被风卷起,绕着这石塔外围盘旋而上,石塔上那些神佛雕像也活转了过来,一起抬了头,对着天上那轮开了兰花的月亮,一起喊出了那么一句:
“九天之上,赐我长生!”
地面上这个倒立的石塔顶端开出了巨大的花瓣,这些花瓣随即从花萼上升腾而起,护送着那样一句祈愿扶摇直上九天。
月亮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远,虽然看起来似乎就在头上,但是随着那些护送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消散在空中,那一句祈愿距离上达天听的目标依然遥遥无期。
老人看着那些渐渐透明的花瓣,脸上的表情越发地癫狂,他开始重重地将自己的头磕在了地面上,额头磕出的血迹沾染在地板上,似乎带动着他身下那面月光映出的玉盘也有了异变,一条血线,浮现在了老人的身下。
老人并没有注意自己身下的异变,他的双眼依然直视上天,眼看那只手似乎有些恹恹地想要收回的时候,他的双眼睁得更加地大了,眼角因此裂开,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面,被那条浮现的血线吸收。
“九天之上,赐我长生!”老人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