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桐在爷爷膝上歪了一会儿,她素来不惧冷,又闲冬日里房间里笼火盆气味不好,所以总要开半扇窗子透气。
于是,冬日的寒风便趁着这静默的时候一点点爬到她身上。她却只觉得世界静谧,一切安详美好。
可是,她还是想到了李为念,连忙问:“爷爷,他们去找你,是有什么目的吧?”
周潜光淡淡地道:“你猜得到吧?”
周雪桐想到这节,大动肝火,怒道:“爷爷,他根本就是想利用您老人家,不要上他的当!”
周潜光却并不表态,只是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雪桐凝视着爷爷的脸,见他神情坦然,略微放下心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周潜光却道:“太子殿下封她为‘桐良娣’,可是他既不是先皇,更不是灵宗……”
“爷爷……”周雪桐不明白爷爷的意思。
周潜光继续道:“无论先皇还是灵宗,至少都是真心待师姐好,真心爱她,可是太子不是。他只爱天下。”
周雪桐听到“他只爱天下”这句,心内又酸又涨,怕爷爷说下去,会令自己无法忍受,以至于失态;可是又怕爷爷不说下去……
周潜光道:“无论如何,那个小姑娘都纯真一片,只是真心喜欢着她哥哥。无论她是谁,让她拥有自己想要的姻缘,总是没有错的……”
周雪桐心绪烦乱,也不知该如何说,呆了半晌才道:“爷爷,您老人家就是心地太好!”
周潜光笑了一下,并不作答。
正月十五,太子大婚之前,周潜光去见了他一次,到底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在正月十五的前一天,李为念从自己的侍女中挑选出一位,认成妹妹,和太子侧妃等人一起送入宫中,以便她们在太子与太子妃大婚这天,向太子妃行跪礼。
一个太子良娣就这样被偷梁换柱,竟没有引起什么动荡。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太子大婚,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布置得精致漂亮。京城大街之上,两侧店铺都红灯高悬,树上也挂满了装饰。
到了晚间,当真是花灯如昼,夜空之中虽是一轮皓月,与人间的浮华相比,亦显得清冷。
至夜间,大婚之礼已成,只待一场欢宴。
这夜合宫宴饮,梁清思满心欢喜,只愿越热闹越好,准许梁薇携伴参与。梁薇便和端绮、程安莹、童千姿一起,装扮得光彩照人,一同过去了。
另外,她还请郭岸行带着程方回、竹子靖还有桑彪三人一同来。夜宴开始之前,他们先聚在一起,说笑不断。
长乐殿建在高处,他们站在前廊上俯瞰,只见通往长乐殿的路两侧被灯笼照得一片通明,加上路两侧的无数花灯,恰似满是繁星的夜空,一条银河闪烁。
梁薇眼见这般美景,长乐殿又内外通明,水晶宫一般。她突发奇想,拉着童千净还有程安莹,向子靖笑道:“你看,我们这样站在这里,像不像天上的仙女,知道人间正过元宵节,忍不住俯瞰一下人间?”
子靖下了一级台阶,仰望四个美人。桑彪见他这般仰望,便也学着他。郭岸行本来正和程方回说话,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子靖和桑彪都如此,好奇心起,一起走走下去看。
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梁薇不好意思地跳了两下说:“哎呀,为什么你们都看过来了呀?”
端绮刮一下她又红又烫的脸说:“你让看的,为什么又脸红起来?”
梁薇笑着歪着她肩膀上说:“有你在,我才不怕呢,你这样美,反正肯定都是看你了!”
说得郭岸行脸上一红,端绮见他脸红,低下头低声道:“别胡说啦……”
子靖笑道:“你别说,你们四个穿得这样好看,站在这里,还真像天上的仙子呢!”
天下女子,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美貌的。四人都笑容满面,童千姿欢喜之余,抚一下头上华丽的头饰道:“不过我猜,天上的仙女会穿这样的衣服,不见得会戴这样重的东西?”
“为什么不戴?”程安莹道,“我小时候看天上繁星点点,总以为那是天上的仙女身上戴的珠宝呢!”
童千姿道:“她们戴着这样重的东西,怎么飞得动呢!”
梁薇“噗嗤”一笑道:“因为飞不动,所以有的掉下来了呀!”
端绮立刻问:“英姿,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掉下来的?”
说得众人都笑了,梁薇蓦然间想到夏末之时,自己一个坠落,来到这具十六岁的躯体里,从此进入这个冗长的梦里。
神话故事里总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现在她已在梦里,从夏末走到春初,人间又是什么气象。
她站在那里,望着脚下闪亮的花灯,臭着空气里暖暖的香气,不由得脑中一个恍惚:也许这个梦永远没有结局,也许这个梦的结局在梁薇八十岁的时候呢?
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享受即便虚假,却是她期望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