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为了掩饰被人抛下马车的丢脸,连忙道:“还不是先月客馆那一闹,我跟我姐姐他们失散了。知道他们要去京城,一路追啊赶的。”
“我也要北上,要不要一起?”苏赋云道。
梁薇喜得就要伸手,忽然又想,她也是个冷冰冰的人,会不会又把我半路丢下?实在是被嫌弃得怕了,便笑一笑道:“不麻烦你了,我就慢慢走吧……”说到走,看一看脚下的泥地,心酸地几乎掉眼泪。
苏赋云或者之前真的是客气一下,一见她这可怜模样,带着她上路就义不容辞了。于是伸出手去,用不容置疑的诚意道:“上来吧!这天还下着雨,要淋坏你的。”
她外貌虽冷,可是这话是温柔的。梁薇伸手拉住她的手,那凉而纤细的手带给她的温暖却是超乎寻常的。她稳稳地乘到马背上,感动、踏实地几乎要痛哭,雪中送碳,果然最温暖人心。经过了与端绮、子靖分离,被童千姿抛弃,被李为念请下马车,苏赋云的一路同行,令她感激涕零,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她好,无比好!
在一通碎碎念之后,幕色过早地将世界包裹,她们行到一处农庄,便在农户家借宿。梁薇取了银子给主人,烧了水,热热地洗了一个澡,苏赋云取出自己的一套衣服给她换。
梁薇换上苏赋云的衣服,自己打量着觉得挺合身,只恨此处没有穿衣镜,不知道有没有苏赋云那般轻盈飘逸的天女之姿。一起吃了晚饭后,苏赋云让主人家在她们房里笼了一盆火,将梁薇的衣服洗了在火旁烘着,见这家有青橘,便买了几个过来放在桌子上。
梁薇实在没有用明火烘衣服的经验,便坐在桌子旁,老实不客气地剥橘子吃,看苏赋云帮自己烘衣服。这才想到,问:“你北上要做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其它五个人呢?”
苏赋云脸上罩着一层橘色的火光,却没能烘暖她眉目间的清冷神色。听到梁薇问,淡淡地道:“我一个人……也不做什么。”
软性拒绝,太极拳式地回避问题。不过梁薇已经历过李为念的喜怒无常、莫名其妙,脸皮与心都厚得很,一点也没有受挫感,继续发挥好奇。橘子太酸了,她不再吃了,以手支颐,凝望着她问:“你们杂耍行六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原本就认识的。”苏赋云继续言语简单。
“原本就认识?”梁薇继续好奇发问。
苏赋云像面对一个对整个世界都无比好奇的儿童,察觉到打太极无法制止她的发问,便道:“我们原本都在洪府,大哥洪大旗是我们主家洪大人的兄弟。他们兄弟二人,大哥好文,二弟好武。二哥钱自来本是帐房先生,三哥齐有光与四哥李枕石都是护卫,而我原是一名舞姬。至于碎玉,正是洪大人的独生子。”
梁薇心中有许多疑点,却装作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长长地“哦”了一声说:“你们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行走江湖、四处卖艺了呢?”
苏赋云回首拿了桌子上的橘子皮,丢进火中,一股清新香味飘了出来。嘱咐一句“再剥两个”,才叹气道:“这事情若要真说起来,那要从桐树说起……”
梁薇这才明白,原来她买橘子是为了将橘子皮放在火中烧,好使衣服上沾染果香,而非碳气。于是一边剥橘子,一边好奇地道:“桐树?就是那个……桐树的桐树?”梁薇并非有意说笑,只是一时不知如何比拟,说完自己先笑了。
橘色火光中的苏赋云亦是莞尔一笑,向她一回眸,用眼神说:“小丫头爱说笑。”转过头来,拍拍衣服,长叹一声道:“大哥的兄长洪大人好文,在京中为官。大哥好武,很有侠气,并不因我是一介舞姬,而有所轻视。洪大人为人为官,都很正直。本来都十分和睦,可是就因为种桐树这件小事,埋下了祸根……”
梁薇越听越觉得有隐情,搬了椅子,拿着剥好的橘子皮凑到火边。“种桐树,还能埋下祸根啊?”她问这一句,只为给她提词好能继续讲。
苏赋云点一点头,缓缓道:“当今太后的兄长,太师傅展图想在京都郊外种一万棵桐树……”梁薇忍住了“种树搞绿化是好事”这句话,也丢了一片橘子皮在火中,静静听着。“京都郊外本有一片桐树林,在那林子外缘再种一万棵,占用田地倒罢了,还逼得几户人家不得不迁移祖坟。”
“这就过份了!从来都是死者为大,怎么可以让先人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呢!洪大人是不是看不惯,参了那什么太师一本?皇上若是不糊涂,就应该偏向洪大人才是。”
苏赋云摇头道:“不,皇上赞同太师傅展图。”
“太后呢,皇后呢?”
“太后是傅展图的妹妹,皇后是傅展图的女儿,你说呢?”
梁薇突然牙疼,“这……这……别的官员呢?比如靖国大将军陈广生?”
苏赋云有些疑惑地望她一眼,“你居然不知道?哎,他当然不会反对的,因为种的是桐树啊!江湖之中,周潜光周道长不反对,五峰镖局不反对,也就没人反对了。”
“呀!桐树……桐树是什么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