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瞩楼外的树荫间有几只雀鸟在“唧唧”鸣叫,忽而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飞走。政事堂的国务会议上,气氛一片死沉,公然向大总统发难的段祺瑞面色平静,心中却早掀起冲天的波澜。
从个人感情而言,他不愿如此对待赏识、提拔自己,又多年来风雨同舟的大总统;从利益而言,袁世凯曾经给了段祺瑞太多,但当段某人站在距离最高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视野可以俯瞰全国、远及全世界时,终于感觉老恩主对老部下的“担忧和掣肘”,其时,徐树铮留学回来了,何向东出现了。特别是何向东的出现,让段某人的两月湖北任差,着实的开阔了眼界,洗礼了内心。
如今,为国家计,段某人不能不以此看似莽撞无礼,实则唯一有效的办法来“劝谏”老恩主——不可逆天而行,当放手时需放手!
段祺瑞硬着心肠,把目光从神色委顿的袁世凯身上撤回,转向一众与会者,说:“其三,当今世界乃是弱肉强食,于中国而言,人不自强必受辱!此番既然已经宣布中立,不是如前清那般任人蹂躏的中立,而是有强大武力和坚强信心的中立!以为宣布局外中立了,别人就不会打你?如今列强都自顾不暇,唯有置身欧战事外的日本近在枕畔虎视眈眈,岂有不趁机发难之理?!一个局外中立就能遏制日本的野心?可笑!大总统,宋卿兄、菊老,本人建议以参谋本部、陆军部、海军部为主,外交、财政、交通为辅,重新设定中立办事处,尽快调整全**队部署,准备山东应变,以积极的军事准备遏制日本扩大战争!除此之外,中国别无他路可走!本人已下令第十师立即开赴山东,手续怎么办,请大总统和与会诸公定夺。”
段祺瑞说完,向主席上的袁世凯并腿打个立正,坐下,脸色依然平静如水。
袁世凯不是没有还击的想法和能力,但还击能否成功?把握实在不大!当前,如果不算已经被段祺瑞下令调走的第十师,京畿一带只有李长泰第八师和驻扎南苑的曹锟第三师,城内是步军统领江朝宗的巡防军十个营,再算上军械不齐的各路备补军,与窦秉钧率领的第十五师打起来,胜算几何?第九师、第十一师沿津浦线北上需要几天时间?两天!
看起来,段祺瑞没有逼大总统下台的意思,只是憋屈得久了,想要从统率办事处分润陆军的权力,呼应何向东在山东执行强硬中立战略而已。再想想经济上,一打,工发银行的贷款就指望不上了,一两个月之内,政府就无钱支付军饷、发放各部办事员的薪水,拿什么来打?
袁世凯沉默间,众人都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此时,政事堂机要局的一等秘书冯学书不合时宜的闯进会场,神色着急的他没有察觉会场的气氛异样,直接走到国务卿徐世昌身后,递上一张电报抄纸低声道:“长江巡阅使署、宣武上将军府领率江西、安徽、湖北、湖南、山东、云南督军,贵州护军使及徐海镇守使、兖州镇守使、济南镇守使、江宁镇守使、九江镇守使、豫南镇守使、重庆镇守使、岳州镇守使、湘西镇守使、湘南镇守使……又及各师、旅、混成旅将校共计三百多人,联名通电全国,要求大总统摈弃复古、刷新**、整顿军事,以积极开明的新式思想领导全**民共建**,抵御外辱。另外,在京将军们在居仁堂外聚集,雷处长(军政执法处雷震春)劝说不去,请菊老和大总统示下。”
会场上实在太安静了,冯学书又抑制不住情绪,说到后来,声音渐大也不自觉,让与会者都把事态听了个实在。
“大总统。”段祺瑞坐在那里等了良久没见反应,趁机道:“北洋军能战者就老六镇加禁卫军,第一师在绥北镇守蒙边,轻易调动不得;第二师在湖北整编,指望不上;第三师在保定,没有炮兵的第三师没了魂魄;第四师在淞沪,那是门户之地;第五师在山东,正与第九师准备军事演习;第六师在江西。除此之外还有新编的第七师和十几个混成旅,关外的军队嘛……”
这本账即便不算,袁世凯和众人也都清楚,大总统手里能够调动起来跟两湖军队死战者,几乎就没有!
袁世凯终究是见过场面,经过风浪的,察觉段祺瑞和何向东并没要大总统老命的意思,那么,暂且退让一步,再设法折冲转圜一下,眼前的局面不是不能抹平。今后,等新军编练出来再说了。总之,旧军靠不住,段祺瑞、冯国璋靠不住!
“芝泉呐,中立办事处就移到陆军部吧,你要负起责任来,千万不要把事态搞得收不了场。日本海陆军如今是兵强马壮,你刚才也言道,我们能动用的军队仅仅何向东手里的三个师,本大总统的意见是,坚守中立是可行的,及早向列强说明我国中立态度和处置也是必要的,但是,能不打就不打,千万别挑起战端来。”
“是,大总统。”段祺瑞达到目的,欣然领命。
“何向东要去山东,给个什么名义为好?”此话,袁世凯是问黎元洪。
黎元洪又恢复了菩萨状,半闭着眼睛回答:“既然是观阅军事演习,就给个观察使吧?”
“嗯!”袁世凯竭力想作出一切还在把握的状貌,可终究是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