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中南海居仁堂。
袁世凯执笔疾书,头也不抬,对刚刚来到的段祺瑞说:“芝泉,我意等何向东伤愈后,即调其来京为总统侍从武官长,如何?”
“大总统,不可。。”这话一出口,段祺瑞就觉着了道,改口就是欲盖弥彰,越抹越黑,乃道:“孙文、黄兴即将来京,黎宋卿如何行止尚未确定,此时如提出调何向东来,他则必不会来京了。”
袁世凯心道,又给你滑脱一次。丢下笔,说:“最近琐事太多,陆军部那边倒是疏忽了,听说你那个记室(指徐树铮)请辞军学司责任,要养马去?”
“禀大总统。”段祺瑞立正躬身,见袁世凯示意,自寻了桌旁的一张绣墩子坐下,说:“祺瑞就任陆军总长后在参议会发言公开部务,提出陆军急办的七件事,有军民分治以裁减军队,有实行军官职业制,有核定军官资格并派出东西洋留学,有制定征兵制,有建设兵工制造厂,有设立被服厂统一全军着装,有改良马政。无奈形制势格,迄今一件都未落实。树铮是个办事认真的人,以为诸事举办非人员得力不成,其他事项较为容易自然有人去办,唯有马政之改良无人主持,为国家计,为陆军计,遂以身担当。祺瑞以为,其情其志殊堪嘉慰。”
袁世凯的三角眼瞟过段祺瑞,拿着案上的一份文书,说:“前番徐树铮建议在南方开设陆军第二军官学校,倒是让芝泉的七大部务多在武昌实现。你看看,黎元洪举荐刘心源为湖北民政长,此乃军政分治达成,鄂军从十万减至七万,裁军也有模样;办军校,办被服厂,办汉冶萍的债务清偿,办汉阳兵工厂扩产,也就是马政没有办喽!芝泉呐,徐树铮此时请命。。”
“大总统,祺瑞以人格担保徐树铮对大总统忠诚不二。”
“嗯!”袁世凯只是想敲打一下拉拢何向东颇起劲的段祺瑞,并非要拿徐树铮开刀。“话说回来,此次孙文、黄克强应邀进京恳谈国事,民间舆论已经纷纷扬扬,若能再促黎宋卿进京聚会,实乃民元以来之盛事也!芝泉呐,黎菩萨在武昌扎稳了根,轻易是不会动弹的,我意让参谋次长陈宦、参议员刘成禺赴武汉敦请,你呢,让徐树铮带话给何向东,若何能促请黎宋卿进京,则鄂省都督非何莫属。”
“是。”
袁世凯又从案头拿起一份文书,这次是递到段祺瑞面前,说:“还有一事,你看这封电报。”
段祺瑞接过电报略一浏览,惊道:“黎宋卿要在北京杀张振武、方维?大总统,这分明是借刀杀人、嫁祸江东之计!他在湖北苦心经营,如今已经全盘把握军政,又有第九师强军在手,区区张、方二人难以撼动。看来,他是不甘于副总统之位了。”
“哼哼,先用汉冶萍运动打了孙文、黄兴的脸;再用主动裁军、率先军民分治来博取舆论之赞誉,得了个真心共和的名头;这番,又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来,芝泉,你说说,该当如何回敬?”
“此电罗列张振武十五条罪名,多为虚词没有证据,要定张振武的死罪嘛,只有收买刺客、教唆党人暗杀何向东这一条。行刺何向东当日之情形,徐树铮是亲历者,拿获两名刺客的情况他也曾目睹,恐怕黎宋卿手里真有刺客已经招供。如果真是如此,他又为何不在电文中明示?看来,他是在试探大总统。不如以张振武乃首义元勋,不可轻率定罪为由,再向武昌求证实据,看其如何反应?”
袁世凯点头笑道:“嗯,他投石问路,我正好一石二鸟。可笑张振武,被驱离武汉而不知反省自制,日日在京城联络鄂省将校和各地革命党人,每每于公众前口无遮拦,自寻死路啊。”
段祺瑞听了“一石二鸟”的字眼,立时理会到袁世凯的意图,忽然记起徐树铮的一句话,乃笑道:“大总统高明,若运筹得当,一石三鸟亦未可知。”
“噢?”
“何向东遇刺当夜,黎宋卿单独召见黎天才,引发第九师将领暗中不满,想必何向东醒来后,亦有想法。如以张振武一事和孙文、黄克强来京一事,二事并作,请黎宋卿来京,则湖北局面必然刷新,何向东就任鄂督一事当无大碍。”
“芝泉,你错了。”袁世凯摆手道:“湖北都督不过给何向东的饵料,最终非你莫属。何向东毕竟不是北洋的人,为团体利益计,九省通衢之湖北必握我手,你去,何向东尚能敬服,其他人是不行的。”
段祺瑞志在中枢,并不想去湖北当都督。猛然听到袁世凯这么说,顿时醒悟到自己该当收敛,不可再惹老头子疑心了。那,就暂时抛开何向东和黎元洪的事情,乖觉的在陆军部待着吧?不,错了,老头子已经见疑,约束退让都不是办法,唯有尽快增强自己才是出路。
“是,大总统,祺瑞告退。”
“芝泉,你且稍等,这封电报事关重大,我已让赵秉钧、梁士诒、段芝贵等人赶来会商办法了。”
这就是再一次的提醒了,大总统是说,我身边是有人的,不独你段芝泉啊!
1912年月15日午后一时许,汉阳昭忠祠,汉黄镇守使署兼第九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