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汉黄镇守使署兼第九镇司令部异常忙碌,警卫营、宪兵营全服武装,如临大敌,时不时的有一队队官兵跑步进出。
衣衫褴褛的徐镇坤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心中五味杂陈。被炮弹震昏之后,他侥幸死里逃生,又不敢去见倪嗣冲,走投无路下只能选择回乡。回到鄂东一看,人口普查、土地清丈、减租减息搞得风风火火,更有人悄悄告知,你徐镇坤已经成了鄂东政府黑名单里的人物,又哪敢逗留?
到了汉口,逐步恢复繁华的汉口需要劳力,修缮房屋的、搬运货物的活计很多,徐镇坤却不愿意去干,毕竟是当过司令,当过管带官的人物啊!
听说汉冶萍的铁厂、汉阳兵工厂在招人,他便来到汉阳,顺便看一眼如今风光无限的“第九镇”(鄂东第一独立混成协)。
一名挎着小手枪的军官从司令部出来,看到门外、街边的人群,不禁皱了眉头,转身回去。徐镇坤缩了脑袋躲入人群中间,他看清楚了,那是潘正道!
司令部内冲出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兵,俱都戴着白色的宪兵袖章,一名军官站在台阶上叉腰喊话:“各位乡亲,司令部是军事机关,请不要围观,不要堵在门口,请你们立即离开!”喊完,军官一挥手,宪兵们横着步枪冲了出来,一边劝说一边推攘。
人群在后退,徐镇坤也跟着后退,不住的打量周围,想找个缝儿钻出人群。
“哟!”后面有人惊叫一声,徐镇坤分明觉出自己的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踩人脚了。“你小心..嘢,徐大爷,徐..”
“嘘!”徐镇坤没有认出那人,却本能的抓扯了那人冲撞出人群,躲到街角僻静处,右手在衣兜里攥着左轮顶住那人的腰眼子,低声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不准喊!”
“徐大爷,我,我是黄陂木兰董家畈的董贵啊。”
“董贵?”徐镇坤有些疑惑,董贵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听说在汉冶萍的铁矿做事,混得不错,可眼前这人。眉眼间有惊慌,也有落魄,怎么就跟老子差不多呢?
“是,我是董贵,说来,我们两家还沾亲呢。”董贵感觉到抵在自己腰部的不是个好东西,一边说话一边往后躲。“董大爷,你不是当司令,不,当管带官了吗?”
徐镇坤收了枪,神色复杂的向远处的镇守使署看了看,说:“没了,队伍没了。( 就爱看书网)”
“那。。”
“我现在就想找口饭吃,董贵,有好去处没有?”
董贵偷眼看看徐镇坤的衣兜,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左右看看,把徐镇坤拉着进了临近襄河边的一个茶楼,找了僻静的座位。
“徐大爷,你是不知道啊,自从那个屈子厚进了汉冶萍,每天都有人倒霉,我,也给撵出来了。”
“你犯了啥事?”
“不就是给日本的货里做了手脚。”
“什么手脚?”
“加了两成料,日本人返一成的银子回来。”
“嗤。。”徐镇坤发出冷笑,却一下子想起自己来,对第九镇来说,自己干的事情比董贵在汉冶萍作的还龌龊。五十步笑百步,乌鸦笑猪黑,这事儿。。看来借助董贵进厂谋个活计的想法又落空了。“你不回老家去,来这里干啥?”
“回去?”董贵神色一暗,又显出怨毒之色,说:“屈子厚那个老王八蛋,把我犯的事儿通报给黄陂衙门,衙门又给乡保里正和独立营说了,现在肯定是人尽皆知,我又哪有脸面回去?听说,咱们黄陂有不少老乡在司令部干得不错,就来试试运气。”
“真的?”徐镇坤是何等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董贵语气神情中自然能看出言不由衷来。董贵在目光逼视下,自觉戏码唱得差不多了,乃切齿低声道:“我就是来探探路子,别人断我生路,我必要他性命。 [棉花糖]”
“你要杀屈子厚?”徐镇坤素知屈子厚在黄陂、麻城、罗田、黄安一带颇有名气。董贵摇摇头道:“屈子厚就是酸秀才一个,真正主事的人在司令部里。”
“何向东?”
“那是你说的,徐大爷,我可没说过。”
“狗日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我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
“不便见告。”董贵故意卖关子。
徐镇坤起身就走,边走边说:“那算了,我走了,茶钱你出。”
“且慢。徐大爷,安坐,安坐。”董贵拉住徐镇坤,顺便的用手指触了他衣兜一下,觉出那是手枪无疑了,顿时换成一副热情来,压低声音道:“汉冶萍各厂、矿因为屈子厚清查账目舞弊一事,丢了饭碗的不在少数。我是来探察何向东日常活动的,自然还有动手的人。何向东一死,屈子厚还是那个酸秀才,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弄了他,我们才能回汉冶萍发财吃肉。徐大爷,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若我出了事,肯定把你牵扯进来。”
“少拿这话哄老子!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信,相信,徐大爷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