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楼前风景依旧如画,阁楼二楼,环廊上或站或坐着许多人,时辰未至,众人等得却并不无聊,学子们吟诗作画,商人们高谈阔论,夫人小姐们闲谈笑闹,还有人登高远眺,人虽多,却杂而不乱。
沿路与众人打过招呼后,田蜜与阳笑找了个正对湖畔的空角站着,看着楼下各路人马相继登场。
田蜜看着一路都显得欲言又止的阳笑,好笑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别跟个大姑娘似得。”
阳笑本来还在迟疑,听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如实道:“姑娘,事务所的批文下来了。”
“哦。”田蜜应了声,面色如常,轻笑道:“没过是吗?”
虽然自家姑娘脸上没表露出来,但阳笑就是知道,她必定还是失望的,只不过她表现得如此淡然,倒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见他垂着头,抿着嘴,表情倔强。田蜜微微一笑,颊边浅浅的梨涡显露出来,声音轻缓的道:“不用担心,你家姑娘何时这么脆弱了?不过就不过吧,我们早就有这个觉悟了不是吗?而且现在经济学院进展顺利,也是好事。有得有失,我还不至于为此怄气。”
莫名其妙的成了府伊的眼中钉,又因同行相妒与税务司主事相看两厌,双管齐下,这事儿要能成,她才会觉得奇怪,意料之中的嘛,她完全可以承受。
阳笑双手抱臂,努努嘴,不甘道:“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自打跟随姑娘以来,他们遇事还从没退缩过,偶尔的低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为这些糟心的小人怯步,他咋想咋憋屈呐。
轻而易举地读懂了阳笑的神情,田蜜看着楼下走来的一行人。澄澈的眸子里,是专注的目光,口中无奈笑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暂时还没想到办法吗?我要能让这德庄的两尊大佛折腰,不说事务所。就是咱们的新法,都能得到朝廷认同,我还愁什么啊?”
“说的也是。”阳笑点头,忽而眼睛一亮,道:“姑娘,你何不去问问师傅的意见?没准儿师傅有招呢?”
田蜜瞟他一眼,难道,这一路走来,她麻烦乔宣的还不够多吗?难道,她能依靠他一辈子吗?既然不能。那就一切都靠自己,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不知为何,这话她并不想说出来,于是只敷衍道:“再看吧。先不说这个,反正眼下正忙于学院的事情。事务所也不急于一时,主要,你知道,急也没用。”
阳笑抿嘴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忽而一转,手指轻敲着下颚道:“说起来,师傅最近行踪不定。行迹相当可疑呐。”
田蜜果然掉过头来,睁大眼看他,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虽然,师傅很重要,但姑娘在他心里,也非常重要。若要相比,恩,他还是觉得姑娘更重要些。
阳笑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开始细数自家师傅最近的情况,一点也不欺瞒的道:“据川哥说。每天我们前脚一出门,师傅后脚就走了,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晚上呢,也是早我们一步到家,吃过饭后,说是回房,其实只是走个过场,前脚进屋,后脚就出门,有时深夜方归,有时要到凌晨,回来后,身上还有种奇怪的味道。”
阳笑皱皱鼻子,好像乔宣现在就在他面前,他能辨别出他身上味道似的。
他见田蜜无意识的摸着下颚不说话,不由一挑眉,琢磨道:“姑娘,你说,不会是哪家姑娘身上的香气吧?”
啊?田蜜完全没往这上想,乍一听,愣愣眨眼看着他。
见她终于有反应了,阳笑一拍手,肯定道:“一定是!原来师傅夜不归家,是去夜会佳人去了,这也太过分了!”
见自家姑娘已经震在那里,完全反应不过来了,阳笑以为她深受打击,便继续愤愤道:“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枉我以前还那么敬重他,当他是君子,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等事来,这,他至姑娘与何地啊?!”
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田蜜不解地看着他。
可是阳笑此刻完全会不了她的意,只一味重复‘太过分了’这几字,末了突然凑她眼前,正经建议道:“姑娘,今晚我们跟去吧?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田蜜都懒得听他胡扯了,扭过头,看向远处湖泊,只是眉宇之间,有几许轻愁。
她倒不是想干涉乔宣行动,只是有点担心而已。他外出如此频繁,那些对他不利的人,自然更容易找到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危险?而连这都不知道,也就说明,她帮不了他。
她帮不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说话的功夫,楼下那一行人已经辗转上楼,霎时,楼内一片见礼声。
这是,最大的人物到了,会议要正式开始了。
田蜜自觉的离开栏杆,离开之前,眼角扫到一辆飞速赶来的马车,她脚步略一停顿,便看到那从马车上迅速下来的少年,不,现在应该说是青年,青涩不再,风尘仆仆下,更见几分成熟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