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带着自己重新写的帛书去教她时,却不料那小小的人儿没有苦恼不懂的知识,此时正牵了线在花园中放纸鸢,玩的痛快着。www.DU00.COm辞萱小小的身影在绿野中跑跳,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她看见他,立刻将绳放到侍女手中,兴冲冲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园里去,一边嚷嚷着:“你看我刚才放得多高啊!今天爹爹不在家,哥哥也来玩!”
他下意识想松开辞萱的手,可她拽的太紧了,他只好握了握帛书,放入口袋中。
可这一收竟存了这么多年,似乎把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存入怀中。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如今赵璎珞的死才真真切切地让他明白,这是他多么宝贵的东西!
就像辞萱一样宝贵。
哪怕她在自己面前杀了人,哪怕她横眉竖目要跟自己断绝关系,都不能抹去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公子……”
听到侍女的声音,赵安卿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重新把匣子合上,放入侍女手中。
他背过身,往屋里走,边走边低沉地说道:“小姐心爱之物,便随她去吧!”
侍女望着他苍白的面,喏喏安慰了一句:“公子节哀!”就匆匆去了。
往后又余下他一人了,安卿有些冷,推开书房的门进去,而屋子里更冷清,满架的医书,深蓝的本子,晕黄的页,那样沉暗的色,快压得他喘息不过来了。
安卿想起璎珞每傍晚回来,都为他煨盅过来,好一点会挑银耳煲。
或者有时候他饿的待不到吃饭,璎珞就有新做的饼饵端上来……
璎珞也曾自嘲:“本就独身一人在宫中,为了引起皇后娘娘垂怜,何种吃食都学过,只是人微力薄,一直侍奉茶水,好在识得几字,被派出宫来做事,不比哥哥出身名门,常识又是一等一,从不愁吃穿用度。”
他只是暗自冷笑,谁又知独守仇恨而过的是何般日子?只怕她一生也不知。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如今该去的,全部风一般地去远了,赵安卿这么多年,每一次感觉到深深无力与无奈。
多少天前,她进房要他一剂虎狼之药,赵安卿忧虑是皇后的主意,只捡了几味安神药,又配上参片交付于她,璎珞疲惫地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只问了安好便走了,那夜,他出门上锁,还依稀见她屋中点着微茫的烛火。
可就那一日,安卿无心捡选的安神药,不知配上了什么?险些要了刘弗陵的性命。可那又如何,璎珞已经去了。
刘弗陵如今便是霍光手中的一株苇草,霍光想要折断,轻而易举,而赵安卿,他怎能眼看着自己这一世两个仇人自相残杀?他要让死在外边的爹知道,儿子不仅要报仇,更要清清白白,风风光光。
赵安卿走进屋,轻轻掩上门,一双漆黑如墨的眸,愈如深邃而不可琢磨。
椒房殿。
“日出于东方,霞光染,而本宫心境已不同,安能泰然处之?”
上官小妹长裙托地,从内室款款走出,略掀了帘子,露出惨白的面容,原本澄清的眸子,经过几个日夜不眠不休似的折腾,已暗淡到灰白,秀口微微一吐,便是沙哑的嗓音,惊得她连连吸气。
几个下人从偏门进,盛上香露,滋养心肺的香露立刻勾起小妹的记忆,她记得刘弗陵甚喜这种清淡的香露,奈何她不会做,白白让霍成君捡到了便宜。
上官小妹想起霍成君,双颊便因心中的愠怒而微微泛红,她不顾身子尚虚弱,一巴掌掀翻了香露:“大胆奴才!是谁让你呈香露上殿?那宣室殿贱婢做过的东西也敢出现在本宫的椒房殿?!”
她掀完仍不解气,呼呼喘着跌坐在榻上,周围侍女均跪倒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了,小妹拿起一盏杯向领头的侍女掷去,她力道尚狠,那侍女被碎屑割到手臂,血汩汩流出,亦不敢吱声,暗自忍住泪。
小妹见这空荡荡了无生气的大殿,闻着熏香熏了几日也去不了大火下的浓烟味,想到至今未醒的刘弗陵,和被关起来但无法凭她力量发落的霍成君,愣是气的要背过气去。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臣请皇后娘娘降罪,香露之事乃臣所为。”
那人不等小妹看清,大踏步而进,青衫浴风,散发出皂荚清香,蓦的使小妹心中一动,待看清来的人正是刘弗陵如今的心腑——刘询时,双眉皱起,她一挥袖,怒视道:“胆大妄为了刘大人!私闯椒房殿是什么罪过你不清楚么?“
刘询坦然一笑,撩衣下跪,躬身行礼,一气喝成,款款大方,清朗之气,似从骨子里带出的一般自然,小妹也不禁多看他一分。
可刘询的言语并不像他的礼制那样周全他微微扬起头,充满玩味地望着皇后:“私闯也比前两日烧了耳房的罪过小一点不是吗?霍成君都没有收拾,我这私闯的小罪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