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的灯忽明忽暗,成君自净手卸妆后,便一直穿着长裙倚在贵妃榻上,对面,那件钩弋夫人的旧衣在灯下灼灼发光,直刺的人眼酸痛难耐。Du00.coM
熟悉的侍女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茶烟袅袅,扑鼻而来,别有舒雅。
侍女转身欲走,忽觉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下意识要遮掩什么?一边的成君已冷冷开了玉口,用极低地声音说道:“你腕上的镯子我喜欢的紧。”
成君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侍女,侍女心下虽害怕的紧,但是颤颤将镯子摘下,捧在手心儿里,呈到成君面前:“那……便给姑娘带着,奴婢微贱不适合。”
“无妨。”她又靠在椅子上,拿了茶杯,也不喝,手故意一滑,杯子应声而落:“啪”地一声,那侍女本就心慌,又听此音,下得猛然抬头,成君淡淡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摇摇头,叹息道:“这杯子贵重,碎了可如何是好?这宫中的东西和外面的就是不一样!”她转而望向侍女,拿起她手中的镯子,对着烛光看了看,沉吟后说道:“如此珍贵的龙血镯子,想必你家定是富人家,这霍府都找不出的好东西,咱们殿中的侍女都带着呢!”
成君忽然变脸,斥责道:“说!你从哪里偷来的!”
侍女一听“偷”字,立刻没了主意,一个不停地磕头请罪,一边说道:“并非偷窃,请主上明鉴!“
成君狠了心不理会她,径自倒了一杯茶水,斜在榻上泯着,若不是听得侍女磕头呻吟,只怕要在茶香中睡去了,突然,成君觉得乏,扬手唤那侍女起身:“既不是偷,那便是赏的,这宫中,怕是只有皇后才可赏这珍品,你一直在小小殿中,皇后怎会赏你?”
侍女起先还嘤嘤哭着,一听闻皇后,立即变了脸色,沉了声,半天也挤不出句话来。
成君疲乏得紧,眼皮都要打架,哪有心思在这里费时,便开了口:“你放心。我是不会怪罪于你的,你受皇后所托,特找了钩弋旧衣给我,欲让我在朝堂宴会中受惩,这本不是大事,如今,还不这样与你闲话?只是事可做,害人之心不可留,想必是家人子嫌这寒酸了,投奔皇后也未尝不可。”她笑起,明媚动人:“只是你做出这等损人利已之事,我尚且留不得你,皇后又如何留得住你?”
“霍小姐明鉴,奴婢却无谋害之心,只是受皇后娘娘所托,奴婢鄙陋,不敢忤逆!”
“这宫中逢个人便有些难言之隐,你又算得了什么?”她冷笑,一只手绾起垂落的发丝把玩:“今日我便给给你个忠告‘贪恋财货之人,必不能成大事。’”
成君起身,盈盈往回去,不理身后恳情之言,幽幽唤了掌事姑姑来:“此女甚需教养,送去浣衣局。”
“诺!”
宣室殿烛明如火。
关着几扇窗牖,殿内温暖如春,即便是外面下着大雨,也有铜炉飘出的蘅芜香盖住泥土气息。
两个人影映在墙上,一个长身玉立,一个窈窕委婉。
成君自今日来了殿中便有些怅然,不似乎常与他聊天南地北的,一双剪水的瞳眸空洞地望着盘龙红漆柱子,手中一圈圈转碰上磨墨,不发一语的样子让刘弗陵犹感诧异。
“玉容阑干泪,梨花尤带雨。”他轻咳一声,放下写书的笔,架于木架上,白皙的手拿来一竹卷,慢慢打开。
他那一声轻咳,咳醒了成君,成君茫然低头看向椅上的刘弗陵,又想起他刚吟的那句‘阑干泪’,不觉眼眶湿润,映着烛火闪烁成一副我是梨花带雨的玉容。
刘弗陵缓缓起身,饮了桌上的参茶,牵过她的小手,将她带坐在椅子上。
成君骤然要起,他却只是静静拍了拍她的肩头,用不容忤逆的声音说道:“坐好。”
成君铺开一张绢,又执起笔,回头望他一眼,刘弗陵缓缓握紧她的手,倾下身点墨,在指帛上落下一字“弗”,落了最后一笔,刘弗陵有些虚弱地吐了口气,直立起来,成君望着字,怔忡之后,轻叹一声。
“陵哥哥的字,依旧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