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弗陵将辞萱送回时,已然入夜,风打马灯,咻咻地冒着撕裂声,一团阴云慢慢移来,笼罩住长安城,阴风骤起,吹得心寒。Du00.coM
他坐在轿子中,用扇托起帘,小声嘱咐了几句,便走了,那病态苍白的面容,深深留在她眸中,已燃的幸福,仿佛挥手之间便要化为云烟,辞萱静静立于街上,寒风掀衣乍起,她浑然不知。如果,刘弗陵不这么早将一切感受告诉她,兴许她只是在心里倾心于他而已,一但这薄纱被触破,她便要跳入万劫不复中去了,这个洞究竟有多深?辞萱皱起眉,她自己还不知道。
一道闪电在身后劈开,霎时照得大道亮如白昼,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从霍府出来,细瞧是个朗中,辞萱有些诧异,爹从不教外人进府的,但看这郎中面露胆怯,又怕不是什么好人,她连忙躲在一旁的石狮身后,直看到那人小碎步,东瞧西瞅地走远了,才出来。
此时,闷雷才隆隆响起,她进了府门,叫来在门口恭候多时的碧儿,问道:“老爷可在?”
“在,房中与少爷们议事。”
“本家的哥哥们……”她点点头:“若不去问安怕有失礼节,哥哥们可问起我来了?”
“是,回说正用膳呢。”
碧儿为她换了木屐,系上狐绒斗篷,悄悄领着从一旁的廊前走过,隔着一汪池水的台榭里烛光明亮,人影晃动,她一时冷得缩缩露在外面的手,快步回了屋。
“小姐饰那件?”
她只想了下:“赭色金丝滚边的,记得袖口饰了孔雀翔绒。”
碧儿走去抖开那件长衫,为她穿上,又挽了髻垂在后,长发散在一边肩头,轻描了眉,点了胭脂。漱口,净手,提了提裙摆,叫上一干丫头妈子跟在后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她每走一步走的都那么沉重,就像已染上湿气的天,马上就要与地合为一体。
又一个郎中样子的人从霍光屋中走出来,背着红木药匣子,看到霍辞萱的时候并没有问安,显得傲气十足。
一种深深的急躁涌了上来:“你给我站住!”她低吼,这郎中见清是霍辞萱,可面上显得很好惹,所以刚刚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于是胆颤心惊,连忙低下头,快速问了个安。然后又想想起什么?不想多留,紧着往前跑。
辞萱气急,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他膝盖扔去,闷雷隆隆声中,一声惨叫,那人倒在地上,药匣子也摔散了,里面滚出一个个细颈圆肚的白瓷瓶,闪电划过天际,不知是天空亮白了,还是她面容如死灰。
那人大声呻吟,簪子直愣愣地插在他腿上,血液汩汩流出。
“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在这里也敢放肆!”她捏紧了衣袖,冲地上的人骂道。那人吓得立刻止住了喊,辞萱见那白瓷瓶眼熟,就连忙过去捡,那人一看不妙,抖着起身去护,雷电交鸣瞬间,辞萱一脚踩在那人手上,一边细细打开瓶口中,缓缓倒出一粒小小的药丸……
郎中惨叫一声,一只手已血肉模糊。
“啊!小姐!”碧儿吓得赶紧躲在柱后,寒风呼啸,霍辞萱冰冷的面容仿佛来锁命的鬼神一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辞萱,从未!
一滴雨点落在她面颊上,咸的似泪,又一滴,落在衣襟上……
“你也配!你的药,也配给他吃么?”她笑着摇摇头,双眸紧紧盯着那血红色的药丸,似厉剑一般,又转向地上的人,那人吓得忙求饶。
“我说一个小小的郎中怎么这般目中无人,今天且看在宾客都在的份上饶你一命,快说,你是什么有名的来路,专门给皇帝提供药?”
她小心捏碎丸药,白色的粉末落在指尖,她刚要尝试,只听见门洞处,安卿大叫:“不!”一滴雨水打湿了指间,豆大的雨点带走了药丸,只留下微微的红色。
未等那郎中说话,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门洞处的赵安卿,一字一句道:“这是毒药!”
说完这些,辞萱内心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她缓缓抬起手臂,指着霍光的屋子,一字一句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我怎么这么笨,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直看重的哥哥,敬爱的父亲,每日都在谋划着如何谋害皇帝。”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
赵安卿焦急的眸,紧皱的眉头,灰白的脸色,如儿时破碎在天空的星子,可再明亮依旧是遥远的,赵安卿不能否认。虽然他并没有参与,可是他知道霍光秘密配药的事,他本来恨这两个人恨得紧,自然愿意看到两虎相争,可他并没想到刘弗陵已经在短短的几日里就死死抓住了霍辞萱的心。霍光肯定也想不到本来想放弃的皇帝此时看上了自己的女儿!真是可笑,可笑到安卿看着眼前好像失去理智的辞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刘弗陵只是为了牵制霍光才会选择这么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收买人心,那么辞萱知道了这一切,会如何想?
“霍辞萱,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抿着唇,冷冷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