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始元四年,赵安卿十五岁,进霍府,被霍光收为义子。读零零小说
四月的天,似蒙了雾,又似罩了纱,细腻的雨沿房檐滑下“叮咚”落入更漏壶中,燕子在雨中底飞,此时的皇城,没了车水马龙,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此时的霍府,灿烂的迎春停下脚步,香意融入烟雨中。而这四月的天,似做了一个春意暖暖的梦。
青色的衣角从油纸伞下略过,微微向上仰伞,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然后是一个少年恍若烟雨染过的白皙的面,幽深如古井的眸,一点点浸润棱角分明的颊,发丝处一滴水露沾湿唇畔,他一挑眉峰,眸色又淡然下来,洽似水墨般,能晕进人心里面。
暗碧阁上的女子,二七的年华,单薄的身外拢了江南的月白丝绸,青丝系在腰间,眉目冷淡如山水画卷,执手轻念:“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她便是霍光的独女,掌上明珠,霍辞萱。
似是有意无意看向他,赵安卿。
“你要去何处?”
“是回何处。“
“哦?你等等。”她转身撑过一把油纸伞,走下阁楼,在阶前伫立,安卿抬头看着她。
“赵安卿,爹说过你,怎么,一月有余了,还不知霍辞萱?”
一双眼似镀了月华。
赵安卿提步欲走,霍光不许他见霍辞萱的,他笑,自己并不想识得她。
霍辞萱去找了霍光:“爹收了义子,也要让辞萱见见哥哥才是。”
霍光从一堆书案册子中脱出,轻揉太阳穴:“你若想见,爹也挡不住你啊!况今天不是见了?他为人轻漠,还是不要叨扰为好,爹还等赵安卿考个状元呢。”
她稍稍倾过头,笑说:“爹爹说的对,女儿冒昧了。”
霍光站起身:“不妨事,待到几日后安宴上,再介绍你们认识。”
霍辞萱点头:“女儿不急。”说罢,微微一笑出了屋。
霍光站在原地,眉头蹙起,心想自己如何是防不住这遇见的。
霍辞萱独坐房中翻动书页,正翻,倒翻:“哗啦啦“如蝶翅舞动。
已经等了几日有余,今日安宴,各边嫂子婆婆都要来见爹的新收义子的,她今年十四,他十六,又要当众面敬酒叫哥哥,她头一次可没这么客气,直呼:“赵安卿”来着。
霍辞萱扔下书,又捧起半技的芙蓉花,迷迷糊糊一针下去,刺痛了指腹,血汩汩流出,她忙推开门跑了出去,正与来书房的赵安卿撞到一起,赵安卿本低着头走的,忽见一个裙角掠过,来不及停便扑了个满怀香意,他下意识拉住辞萱的水袖,把摇摇欲倒的她拽了回来。
辞萱抬头间满眼笑意:“安卿哥哥,辞萱的水袖可比辞萱的脸好看多了?”
赵安卿淡然松开手,像是刚刚只拥了一只花瓣入手一般:“霍小姐。”
辞萱一听他冷冰冰的话,心里好像压了重石:“你不可理喻!已是一家人了,同进出霍门数日,怎么还‘霍小姐’叫呢!算辞萱之前不知礼数惹怒了哥哥,也不该还记着仇啊。”
赵安卿有些漠然地看着她,这被娇惯出来的大小姐,怎么会了解他对霍氏的恨,可他恨不了她,从她对自己无礼的那一刻起。一个自小被霍光仔细保护好的千金,顽劣不堪的性子,真真是与霍光的样子如出一辙!
可当他瞧见她沾了血的指,脑子中顾不得想什么?忙从袖中拿出帕子,一把拽过她的小手,摁了上去。
“咝。”安卿看到她皱起了眉头,心中冷笑,你也知道疼。
“你做女红干什么?”
他挑眉,一双深邃的眼中波光潋滟,像爹爹壶中的清酒水。
辞萱不顾疼,唇角处抿不了的笑意:“辞萱答应哥哥,再不做女红。”
他看她的面容,姣好的如莲,好似未沾染一丝霍氏的污泥。
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唇侧微弯,似笑又非笑。
他轻咳一声,双眼跳开她,望向书房:“辞萱,找人去上药罢。“
霍辞萱摇摇头:“上药做什么?霍辞萱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有了安卿哥哥的帕子,怎么样都不怕了!”
见赵安卿没有露出不悦之态,她满心温暖,手里握帕子:“安卿哥哥,你看辞萱这么坚强,你教我诗书可好,爹爹说安卿哥哥淡泊明志,辞萱也要多多学习才是!”
赵安卿似被谁泼了冷水一般,霍光的面容在眼前一闪,他暗自冷笑,学习他?就不怕学坏了吗?他可是恨霍光恨得紧,恨这个霍府恨得紧呢!
想到能暗暗出一口气,教训教训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安卿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他立马回道:“好,明白此时我们在书房不见不散。”
既然霍光喜欢收义子,他也可以有样学样收个义妹。
安卿并未注意到辞萱此刻洋溢着的幸福的小脸,匆匆走掉,衣角还掀起一阵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