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伸手用食指刮掉子昕嘴角的奶油,毫无违和感地含进自己嘴里,却突然被对方抓住手。
“呐,郑修……”
郑修看着子昕脸上少有的表情,不自觉地正襟危坐。
路易斯安那州,少管所。
十二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位于米国南部的亚热带城市,湿热有余,冬寒不足。监区大食堂的瓷砖地被少年犯们的泥脚踩得脏乱一片,混合着食物的油腻汤汁,黏黏滑滑带着一股异味,令人忍不住皱眉。
一个黑色皮肤的瘦小男孩从窗口打了面包和玉米汤,缩着身形小心翼翼地捧着饭食挤出人群,向一张围满了人的桌子跑去,而在那张餐桌旁的是一群白人男孩,其中一个的身材特别壮实,满头金发,可能是入狱前吃多了快餐店的炸鸡,年纪轻轻下巴上就已经冒出些胡渣,加上胸膛上黑鸦鸦的纹身,在一群少年犯中格外醒目,也格外受到追捧和崇拜。
相较之下,那黑人男孩看上去则更加卑微了,他战战兢兢地端着饭跑向以那人为首的少年团体,却不知是谁突然伸脚绊了他一下,男孩顿时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面包和汤水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洒在地上。
“啊!……”他惊恐地哀叫。
一只脚踩在了男孩的后脑勺上,止住了他未完的叫声,喧闹的食堂里一片闹哄哄,掩盖了细小鼻梁骨折断的脆声,很快血液就以黑人男孩朝下的脸为中心蔓延开,男孩的身体无助地在地上扑腾挣扎着,周围人却兴奋地吹起口哨。
“连个面包都拿不了,你说你这种垃圾活着到底能干什么呀!”金发的纹身男孩不怀好意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杰森老大说得对!”周围的小弟们赶紧嬉笑着附和。
“垃圾!”
“打死他,打死他!”
“学声狗叫,我就饶你一命。”杰森歪着嘴角。
“汪!”黑人男孩赶紧照做,可惜周围实在太吵,少年犯老大掏掏耳朵:“听不见!”
“汪汪,汪汪汪!”男孩拼命地叫,终于,头上压力一轻,紧接着腰上又被人用脚碾了碾,很快那只作恶的脚丫就挪开了,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隐约听见人说:“真是,脏了我的脚……”
杰森无聊地走回他的专属餐桌旁,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半年前我还在墨西哥湾,用这个,”这个熊一样的少年挥舞着不符合年龄的巨大拳头:“一拳打碎了便利店的玻璃门,抢走收银台里所有的钱,当时那个营业员的表情……哈哈哈!”
“哇哦,老大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仅仅刚来我们这儿两个月,就已经干掉了弗莱德和亨利,成为了老大中的老大!”
“嗯哼,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挑战性,本来还以为少管所里能有人配跟我玩玩,结果太令人失望了,难道就连一个合格的对手都没有吗?”他鼻孔朝天地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的少年犯们一个个都垂下了脑袋,大气也不敢出,杰森歪歪嘴角刚要收回视线,眼角一瞥,却在最角落的位置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一个东方人。身上的囚服洗得干净,就连鞋面都是纤尘不染,很难想象这人到底是怎样从牢房楼沿着泥泞的道路来到的食堂,头发半长不短,被随意地别在耳后,黄种人的肤色带着久不见日光的白皙,虽然体格谈不上有多壮实,但也可以看出并不是属于男孩未长开的那种纤弱瘦小,而是……请原谅他杰森从小英语成绩差,憋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总之,让人感觉很和谐,还带着说不清楚的好看。
只见那个东方人放下手中的勺子,拿纸巾擦了擦嘴,杰森瞪大眼睛望着他盘子里吃剩下的食物,那是狱警才能分配到的,享受国家补贴的伙食!——他不是少年犯吗,怎么有资格吃这种东西?杰森低头看了看小弟端上来的面包和玉米汤,顿时怒不可揭地掀了桌子。
“他是谁?!”
“六零二牢房的。”顺着杰森的视线望去,见是那人,一些入狱时间比较久的少年犯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讳莫如深,私语不断。
“六零二?”才来两个月的大块头显然不明白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
人群中有些人交换了个眼神,笑眯眯地说:“听说是个很强很不好惹的人呢。”
“很强!”杰森果然上钩,狰狞一笑,霍地站了起来:“我倒要会会他!”
壮硕的少年边向那人大步走去边挽袖子,很快就挡在了正端起盘子要去清洗的某人身前,用手大力握紧了对方手里的盘子,满目凶光地看着他。
不料某个东方人顺势一松,盘子就落到了杰森手里。
“喔?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大块头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正要把餐盘狠狠甩到对方头上时,后背却陡然一紧,一个个头比他还要壮硕许多的白人狱警提着他的后领,反手把人往旁一扔,用带着西部口音的英语骂道:“闹什么闹,想挨电棍嘛?”
杰森梗着脖子:“为什么阻止我?只要不出人命,你们狱警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