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被告知自己的人生将提早谢幕,但是,她们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平静地赶路。
看见阳光就微笑
文/张丽钧
初春,我到石家庄参加为期两周的业务培训。到了招待所,办完手续后就跟着服务员进了一个指定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床位,其中一张已经放了一个小巧的红色软皮箱。我指着那个皮箱问服务员:“这位是哪里人?”服务员说:“承德人,现在出去做皮肤护理了;她叫郝房,房子的房,多逗!”
天很晚了,郝房才回来。一进门,看见我围着毛毯看电视的滑稽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对不起”,但依然止不住笑。受她的情绪感染,我也大笑起来。笑够了,我俩就开始抱怨刚刚撤掉暖气的房间像一个冰窖。我开玩笑说:“这样的房子,可绝对算不上‘好房’啊!”郝房听了惊讶地说:“哟,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就这么相识了。郝房长我3岁,让我喊她“郝姐姐”。
次日清晨,我起床后打开手机发短信。郝房逗我说:“怎么,才离开一天就跟老公抒情呀?”我说:“不是的。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大学同学,叫晓雯,就在这座城市工作。她去年查出得了血癌,现在正接受新一轮化疗,我每天发短信鼓励她。”郝房听了,凑过来说:“我不应该这么好奇,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发的短信的内容。”我便把手机送到她面前,说:“‘看见阳光就微笑’,一个很普通的句子。”郝房十分赞赏地看着我说:“多好的句子啊!你的同学好有福气哦!”
上了两天的课,第三天是休息日,我决定去看望晓雯。郝房说反正她留下来也没事可做,就陪我一起去好了。
在石家庄第二医院病房,我看见了越发瘦弱的晓雯。她的头发都掉光了,却没有戴发套,就那么无遮挡地全裸着。我注意到她同屋有个病友戴着很漂亮的假发,就悄声问晓雯:“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个那样的假发套?”晓雯笑笑说:“不戴。我等着长出新头发呢!”晓雯很平静地说着,一张娃娃脸漾着我极其熟悉的笑意。郝房指着晓雯床头的一本书说:“你还在看帕斯卡尔的《思想录》?”晓雯说:“大块的时间,浪费了多可惜。这个帕斯卡尔说过,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只要我这棵芦苇不枯,不就得琢磨事吗?躺在病床上,跟大思想家对对话,省得空虚寂寞。”
离开的时候,我给晓雯留了一些钱,郝房也执意留了一些。我说:“多不好意思,让你破费。”郝房说:“别这么讲,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认识了一个这么可爱的人呢!和她坐在一起聊,哪像是我们在安慰她,倒像是她在安慰我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依然每天早晨给晓雯发短信,与先前不同的是,郝房常帮着我想词儿。比如说有一次,她拟的问候语是“柳芽鹅黄,与君共享”,我听了连声叫好。就这样,冰窖一样的房间因为有了美好的话题和美好的交流,变成了地道的“好房”。
郝房拉我去做皮肤护理。她说:“知道有这样一句名言吗?女人啊,只要你兜里还有l元钱,你也要想着给自己去买盒廉价的护肤霜。哈哈。”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培训就要结束了。郝房要先走一步,她要坐“夕发朝至”的火车回承德。收拾好行李,时间还早,我让她吃个苹果再走。找出了水果刀,我开始削苹果皮。手动着,心却被分离弄得挺忧伤。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说:“郝姐姐,分手后我会想你的。”郝房笑起来:“哈哈哈,我真的特别特别爱听这样缠绵的话。”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可她不接,说:“咱分了吧,知道吗,分苹果就是分平安;要是梨呢,我肯定就自己吃了。”听她说出这样美好的寓意,我便将苹果一分为二,两个人对坐在床上,美美地吃起来。
郝房晃荡着两条腿,眼睛盯着手里的苹果边嚼边说:“要分手了,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要坐稳了啊!我,是带癌生存。”我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得了……癌症?”郝房说:“没错。我和晓雯一样,是一个癌症患者。”我看着她刚刚化好妆的脸,看着她有些调皮的晃荡着的腿,看着她吃苹果时津津有味的样子,半晌语塞……
在短短两周的时间里,上帝安排我与两个非凡的女子近距离接触。她们都被告知自己的人生将提早谢幕,但是,她们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平静地赶路:读一本喜欢的书,裸着头皮等待着迎接第一根新发萌生;做一次皮肤护理,只剩1元钱也要美化肌肤给世界添精神。有一句嘲笑人的话说:船要沉了还在洗甲板。想一想吧,那个在沉船时刻还从容地洗甲板的人该有着怎样的气质与气度?面对这样的人,世界都应该扭过脸来向他行注目礼啊!
清晨,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朝晖亲吻着郝房用过的床铺。我坐在灿灿的阳光里,打开手机,给已经到达承德的郝房发短信:“看见阳光就微笑。”无论如何不能把最重要的一根弦——意志——弄断了.
如果A_弦断了……
文/朱萍
在巴黎的一场音乐会上,著名音乐家欧尔‘布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