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赫连羽的话,王恒不由又有几分默然。当年羌山部与鹤山部因为争夺东黎的领导权而爆发血战,其间的谁是谁非,很难说的清楚。但是他们父亲因此而死,却是事实。而今,要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王恒心中,也没有一个主意,他不由带着探询的目光,望向了赫连寒,想听听他的态度。
赫连寒淡淡地开口了,“大哥,咱们可以换个位置想一想。倘若当年胜出的是我们羌山部,死去的是拓跋坚,你猜拓跋坚的后人,如今会怎么看待我们?”
赫连羽抬高了声音道,“他们必定视我们为杀父仇人,必欲杀我们而后快,而绝不会想着跟我们一起开创东黎的大业。”
赫连寒依旧是淡淡地道,“按照这种判断,我们在胜出之时,是否就应该斩草除根,把拓跋氏家族连根拔起,灭杀他们全部后人,让他们再也无力对我们构成威胁。”
赫连羽重重点了点头,“倘若我们胜出了,我是定然会这么做的。”
听了赫连寒的话,王恒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年两个部族之间的争斗,并非家族个人之间的恩怨,而是民族大义之争。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不论是谁胜出,另一方的命运,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按照赫连羽的意思,他若胜了,就要把敌人连根拔起,一举抹灭掉。拓跋坚虽然胜了,却并未断绝他们赫连氏血脉。这说明他的胸怀,容得下赫连氏,也容得下领导其他几个部族的氏族。这样的人,称的上是东黎之雄。
明白三弟的态度之后,王恒心中拿定了主意。他脸上显出断然之色道,“大哥,当年的胜败,已然无法改写。我们唯一能掌控的,是我们东黎一族的未来。拓跋坚,当年容得下我们赫连氏。我们赫连氏后人,如今也要容得下他。”
赫连羽一听,神情顿时有些激动起来,“二弟,你这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杀父之仇不报了吗?拓跋坚逼死了我们父亲,我们难道还要奉他为主,为他征伐天下?”
王恒双目凛然地盯着赫连羽,道,“大哥,事已至此,大家都把话敞开了说吧。你进攻塔拉鲁城,跟鹤山部一路血战,留下这么多东黎人的尸体,难道就只是为了给父亲报仇?难道就没有一丝你的私心在里面?倘若父亲重生,他看到如今的这个场面,他会作何感想?难道我们的父亲,也是个为了权势而不顾同胞生死的人?”
赫连羽脸上显出几分黯然之色,“二弟,我对父亲的了解,比你要多。其实你说的没错,父亲,并非为了权势而不顾同胞生死之人,所以当年他才没有反抗到底,而是选择了自杀。这样,我们羌山部其他的氏族,就不必再跟着他死在与鹤山部的战斗里。”
说到这里,赫连羽话锋一转,“但是,身为家族长子,我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白白死去。我要报仇,而且,我要以同样的方式报仇,要把拓跋坚,逼到绝路上,让他走投无路,自杀身亡。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必须跟他争夺权柄。唯有夺去他的权柄,才能逼他走上绝路。”
王恒摇了摇头,“大哥,不要有这样的念想了。拓跋坚,我们都见过了,那是真正有着帝王之心的人物。以他的胸怀、眼界和气魄,你又怎能轻易将他逼上绝路?”
赫连羽双目泛红,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我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不愿意承认拓跋坚比我们父亲更像是帝王之才。就像我也不愿意相信咱们的爹是自杀而死,而不是死在敌人的刀枪之下一样。我一定要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
赫连寒摇了摇手,示意王恒不要再试图劝解赫连羽,“二哥,每一个人,都有心中的道。在你心中,东黎民族比赫连氏的仇恨重要。但是,在大哥心中,证明赫连氏比拓跋氏优秀,这比什么都要重要。因为他始终都不愿意承认,拓跋坚是比我们父亲优秀的人。他要用自己的能力,把拓跋坚也压低到跟我们父亲一般的位置。这是他心中的道。你,就不要勉强他改变自己的意志了。”
王恒叹了一口气,“大哥,读书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我们不是兄弟,以后我们就该分道扬镳,再无瓜葛。但是我们身为兄弟,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不会再管你在东黎的作为,只会一直视你为我的兄弟。在我和三弟离去之后,也希望你能看在兄弟的脸面上,在东黎少造一点杀戮,给同胞们多一些福祉,少一些伤害。”
赫连羽双目之中精光闪烁,沉声道,“二弟,三弟,我的心意,你们已经明了。倘若你们能留下来,我们取代拓跋氏的过程,会加快很多,也会少去许多的杀戮和鲜血。”
王恒苦笑了一下,“大哥,我尊重你心中的道,也请你尊重我心中的道。以后,关于羌山和东黎的发展,我们还是各行其是,各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王恒知道,话说到了这份上,二人心意,均已明了,再多说些什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不会再辅佐赫连羽发动针对东黎人的内战,赫连羽,也不会听他的话,放弃取代拓跋坚的想法。这样的事情,只能让兄弟之情归兄弟之情,民族大归民族大义了。
“三弟,我们走吧。”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