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当众做过动员,让麾下众文武主动去搜罗人才。自己好像还曾经当众宣布过,举贤不避亲。只要能力合格,大总管府和淮安军不拒绝任何人。而当初自己说这些话的初衷,是为了满足麾下巨大的人才缺口。却不料,只经历了短短两年,自己就要面对当初由于心急而造成的恶果。
正追悔莫及间,却又听见军情处主事陈基,在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启禀主公,韩大人推荐的子侄当中,虽然出了三名不肖之徒。但其余大多数,却都忠诚可靠。比起科举选拔来.....”
“你想告诉我什么?”朱重九瞪圆了眼睛,对陈基怒目而视,“是自己孩子用着放心,还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既然如此,还要科举何用。今后恢复九品中正制,不是我淮安军文武的关系户,一概拒之门外便是!”
他实在是被气晕了头,根本无法理解几位重臣心里的苦衷。因为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里,就有这样一支队伍,同样打着驱逐鞑虏的旗号,推翻了腐朽的满清政府。而正是这支队伍,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堕落得比当初他们所痛恨的人还甚。任人唯亲,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权钱勾结,手握枪杆子的人彼此混战不休。直到把整个中华民族,都拖入了黑暗的深渊!
‘如果一九三一年的同盟会员,与二十年前的黄花岗起义中的牺牲那批人相遇,前者得活活羞死。’这,是朱大鹏那个时空,很多人在痛心疾首后得出的结论。
而这一结论,非但适用于另外一个时空二十世纪的中国,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前推或者后推五十年,也是同样!几乎任何打着民族独立旗号而建立起来的政权,都没逃脱过同样宿命。
当他们驱逐了原来的殖民者,准备建设理想中的自由国度之后,他们却慢慢发现,无数仁人志士用生命为代价建立起来的政权,居然比原来的殖民地政府还要野蛮残暴。而那些默默支持着他们的百姓,日子过得居然比原来更为悲惨!
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已经清楚地告诉了朱重九,如果任由淮扬系堕落下去,他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此时竟是无比的单薄。所有部属好像都在替韩老六开脱,所有的错误,好像都出自于美好的初衷。并且大伙做法,理由都非常充足。凡是被自己人推荐来的才俊,也都是自己人,忠诚度远比替他途径得来的人才可靠。因为他们身家性命,早就跟推荐者,跟整个淮扬系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而那些通过科举招募,或者自动前来投奔者,将来还可能有其他选择!
原来朱某人到此,注定白忙活一场!想到自己打下江山来之后,会建立起来一个怎样的朝代,朱重九就觉得以前所干的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去投奔朱重八。至少,他还有勇气去剥贪官的皮,至少,他还能一把大火,将那些已经堕落到底的家伙全都送上了西天!(注2)
“噗!”越想,心中越难过。越想,心中越凄凉。猛然间,朱重九觉得自己嗓子开始发甜,一口心头血从嘴里窜了出来!
“都督,都督,您,您小心!”眼看着朱重九的身体摇摇晃晃,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栽倒。韩老六吓得单腿跪在地上,用脊背死死顶住了自家主公的后腰,“禄大人,苏大人,你们别说了。求求你们。韩某人罪该万死,韩某人愿意领任何责罚!”
“主公,主公息怒!”逯鲁曾和苏先生也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前,一人扶住朱重九的一支胳膊,避免他真的摔倒。
“主公,主公息怒。微臣,微臣这就把韩家上下全都抓起来!”内务处主事张松被吓得更狠,惨白着脸,低声咆哮。“来人啊,快来人啊。近卫团的人都死了么,赶紧过来救驾!”
“主公,主公!没必要生气,您说怎么办,大伙听你的就是!”陈基、冯国用,还有其他在场官吏,也都纷纷围上前,不断地说好话给朱重九顺气。
大伙之先前所以努力给韩建弘脱罪,主要是怕打击面儿过广。因为如果将韩老六以“任人唯亲,破坏吏治”的罪名惩处的话,整个淮扬大总管府上下,恐怕会人人自危。因为在此之前,谁都或多或少做过类似的事情。并且大总管府从没明令禁止提拔私人,甚至还曾经鼓励过大伙这样做。
但是如果非得在避免打击面过大和把朱重九活活气死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整个淮扬大总管府上下,任何人都知道该如何去选。主公不喜欢杀人,大伙都罪不至死。惩处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大批官员,顶多是让淮扬系的发展势头放缓,军心士气也暂时陷入低落而已。但是如果朱重九不在了,淮扬大总管府和淮安军,就同时被抽去了灵魂,用不了太久,就得成为他人口中之血食。
“滚!”朱重九只用了一个字,来回答在场所有人。挣脱开逯鲁曾和苏明哲两个的搀扶,用屁股撞翻缺了一条腿的韩老六,他像只发了疯的公牛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人群。才走了十来步,猛地眼前又是一黑,伸手扶住自己的帅案,缓缓坐倒。
“主公!”众文武见状,再度冲上前搀扶。朱重九却摆摆手,喘息着命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