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胡国在边境集结——可是这一次,并非动了刀戈——队伍里面,有褐发蓝眼的美人,也有胡国特产的战马,胡国人悉心养育的牛羊,还有的,就是那胡国的二皇子,郝连城深。
临出国境时,郝连城深命令队伍停下,又朝王都方向拜了三拜。
除了大漠风沙,周围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胡国人静静地看着这位王子神情肃穆地叩拜着——明明只是一个叩拜的动作,却不知为什么,让人产生一种风萧萧兮的感觉……
回不来了吧。这位从一出生就不被祝福的皇子,这一次是注定回不来了。众人心中这样想着。
送质队伍的护卫将军,名叫樊离,乃是一赤国人——赤国与胡国一向相对,可自从郝连的父亲当上皇帝后,这一情况才有了一些缓解,且这樊离在阵前与胡国刀兵相向,可身在赤国中的家人,却被人陷害,一一斩首,全家一百三十五口人头落地,无一幸免,是以樊离阵前倒戈,带着兵士投靠胡国,做了胡国中第一位赤国将军。
“二皇子……”樊离开头,想要说些什么,可临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什么话了——该说什么呢?该让他安心,甘心赴死吗?他才不过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担负的了这么多吗?樊离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
“樊将军,我没事的。”郝连朝樊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父皇他……只是为了试试我的本事而已……不过是刺杀赤国皇帝,我想,我可以做好的……”
他小声对樊离说着。
刺杀赤国皇帝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大声说出来,只是这件事情,樊离知道,而郝连亦不想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他虽是面上露笑,可心,终究是苦的。哪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做这种事情呢,这种,已经可以用残忍来形容的事……
可是他心中,对那位父皇,却没多少恨。
“你竟还拿这些屁话来糊弄自己!”风中隐约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只见蔓延向沙漠的送质队伍突然分开两边,齐齐跪下,而一少年,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骏马,踏风而来。
“大皇子……皇兄……”樊离与郝连同声说道。
胡国之人,多是褐发蓝眸,皮肤蜜色,身材魁梧,如郝连城深,如胡国皇帝,而偏偏这位胡国继承人,却生的是黑发蓝眸,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倒有三分似赤人。
郝连城钰骑在马上,微微一挑眉,居高临下说道:“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去送死吗?”
“皇兄言重了。”郝连这样说着。
“哼,我最看不惯你这个模样——分明就是只狼,却偏偏要把自己当成事狗。”郝连城钰手拿马鞭,轻轻在空气中甩了一下,马鞭发出了一声脆响,而郝连城钰胯下的黑马,不自觉地打了个响嚏。
——他这个样子,被胡国皇帝看到,必然会让胡国皇帝失望的。他的父亲,一直想要一个如谦谦君子般的儿子,可这个儿子,外表确实像极了。可骨子里,胡国人的草莽秉性,却一点也没有根除掉。
见郝连并不回话,郝连城钰却突然大笑出声了。
“我因为你只是把自己当做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脾气。”郝连城钰把自己的弟弟的沉默,当做了一种无声的抗辩,他将头微微一扬,看着远处黄沙漫漫的沙漠,轻轻说道,“郝连,你求我吧。我求我一句,我就让你留下来。毕竟我是胡国未来的储君,将一个质子留下来,还是做得到的。”
郝连城钰说完后,看着郝连城深的眼睛。
沙漠中的风声越发的大了……
“皇兄,你会成为胡国历史上,最贤明的君主!而我——则会成为胡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将军,我会为你开拓疆土,杀死敌人,做一切有利于胡国的事情。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并非只是父皇相逼,而是……而是我生来,便是应该如此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郝连城钰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眼中,看不出一丝慌乱,亦看不到一点敷衍,“你为皇,我为臣。我会为你守住胡国的每一片土地,而我,也会如父皇所言,去取下帝国皇帝的项上人头。”
说完之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阳光太烈,晒的人头晕目眩。
樊离听完这一番话后,只觉得眼睛干涩的很,似乎眼里要流出什么来滋润眼球了——阳光太烈,风中太干,而人的眼睛,却太脆弱了。他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却只觉得这个人的脊背,似乎立的太直了。
“所以……所以我才讨厌你的……明明,明明就是一头长满了獠牙的狼,却硬生生把自己当做一条狗。主人打你一鞭,你觉得理所应当;而主人给你一根骨头,你却感恩戴德……”郝连城钰脸上,却未露出一丝感动,只是这样轻蔑地说着,又似乎有着无聊地甩了甩手上的马鞭。
“多谢皇兄了……请皇兄,照顾好我的母亲,也照顾好父皇……”郝连城深对那位父皇,有敬,却无多少爱。只是放不下自己那羸弱的母亲。
“你自己都活不长了……竟还想着别人过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