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轻视,实在是没把母亲放在眼里。
雪雁把茶碗放在小几上,轻轻的嘎达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都扭头看向她,她这才慢慢说道:“要说这以前的料子,自然是没有老太太不知道的。只是这暗纹云罗锦,是天一坊去岁才制出来的,成品不过三匹,皆是白色。两匹最大的,头里太后生辰,干爹拿去做了贺礼进献给了太后。只剩了一匹小的,我便借花献佛做了炕屏给老太太。既然老太太不甚喜欢,自然是我的过错。”
贾母闻言好似抓到痛脚似的,颇为不满的对雪雁道:“既是这样的东西,怎么我没听说过,再说这样的东西,怎么不给了玉儿,倒偏给了你。”
孟茶芳隔壁耳房都快听不下去了,朝王夫人告了声失礼,就走到了堂屋,笑吟吟的对贾母说:“哟,老太太莫恼了,小辈不懂说话,是她们的不是。老太太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一件给老太太就是。不过箐丫头倒不曾说谎,这暗纹云罗锦本就不是我们老爷的,是箐丫头的哥哥送过来的,本是想留给箐丫头做衣裳,但箐丫头素来低调,将两匹最大的送了我们老爷,并非我们林家的东西,而是箐丫头的私产。”
接着孟茶芳不等贾母回答,又回头对门口守着的小丫鬟说:“快去叫人抬了出来,莫收进库里去了,免得老太太看了恼火。”接着她又扭头对雪雁嗔怪道:“你这丫头,我早叫你送那套东海珍珠的头面,你不听我的。如今巴巴的送了这炕屏来,没得惹老太太不高兴。早先教你那些道理你都不曾听进去,如今闹了笑话,岂不是自己没脸?”
雪雁忙站起来朝孟茶芳行礼道歉,又转身对贾母行礼道歉,口中道:“还请老太太勿怪,我不过是个丫鬟出身,没什么见识,还请老太太莫跟我计较。”
贾母听着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差点没气昏过去。若真是像孟茶芳说的那样,岂不是在说她连一个丫鬟的见识都不如,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还被一丫鬟笑话,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耻辱。
贾母正想发作,就见外头有人抬了一架流光四溢的炕屏进来,炕屏上闪着七彩的光芒,进了屋来过了一会,那光芒就渐渐消了下去,仍变回一副白色的炕屏。
贾母心中大惊,原来宝玉说的都是真的,这炕屏真的另有蹊跷,她只恨自己说话太快太绝,断了后路,这样一张炕屏,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放到外头,也绝对没有第二张了。
屋里的人都见着这付光景,全都啧啧称奇,惜春笑问道:“好姐姐,方才怎么不见这炕屏发光?这里头是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雪雁掩嘴笑了,缓缓说道:“方才因要送礼,外头盖了绸布,这炕屏未曾见过光,所以不曾显露出来。这一匹暗纹云罗锦,别看只是薄薄的一片,实则里头有十层。每一层都是由染了色的云蚕丝交织而成,怎么织,织出来是什么花样,都有讲究。最大的那两匹,一匹是百瓣金莲观音图,一匹是松鹤延年寿星图。因适合献给太后,我便给了干爹。这一匹小一点的,里头的花样是百子千孙图,我想着应景便给老太太送了来,却没想到……”
雪雁这话说的越说越委屈,到最后连话都没说完,看上去一付想哭了的样子。黛玉忙起身过来安慰她,实则悄悄在她耳边说道:“这东西咱拿回去吧,没得送了让人白糟蹋。”
雪雁肠子都快扭在一起了,可又不敢当众笑场,只偷偷回了黛玉一句“别闹”,就扭过头去,低着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