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林紫苏询问的眼神,晏行岚广袖一拂,指着下方一张约半米见方,被装在一个玻璃框里,残缺不全,上面有几十行弯曲古怪文字,说不清是哪个朝代字迹的东西说道:“你不是擅长修复字画么,这件临摹碑帖虽然不是字画,价值却远远超过它们,有入手的价值。读零零小说”
见晏行岚这么说,林紫苏不禁蹲下身去,仔细打量那张残纸。她前世是文科出身,自认对各代字体也有一定了解,但看了半天,却依旧认不出纸上的到底是哪一朝文字。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晏行岚又解释道:“这是一张根据字碑临摹而成的字帖,所用的文字是道家特有的云篆,乃是唐代书法大家张旭所写,内容则是道德经中关于‘上善若水’的那一段。唐代历朝君王多信奉道教,当年张旭也是奉旨写就碑文,之后刻成的石碑立于洛阳皇家兴建的真庆观。但在安史之乱时,道观被抢掠焚毁一空。这块本该成为道门之宝的云篆石碑,也因此被毁。这张纸虽然只是临摹,却也得了石碑的八分神韵,而且又是唐代的物品,无论学术价值还是文物价值,都很高。”
看晏行岚居然只看了几眼就把它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林紫苏不禁低声惊叹道:“真的吗?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正一道传承足有上千年,门中典籍无数,记载了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事情。我少年时曾有整整五年时间,除了修行之外就是在藏书阁中阅读典籍,所以知道许多典故。加上云篆是道门专门用来书写灵符的文字,我一看这是道德经的内容,字体又如此苍劲,自然就推断出了它的来历。”
这时林紫苏已将他的话信了大半,看向那张碑帖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热切。
而就在她听晏行岚讲解古物来历的时候,几步之外,刚才她去的那个摊子上,摊主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对叶江说道:“常来夫子庙的人谁不知道,老赵那张鬼画符就是张不值钱的废纸!刚刚那小丫头还看不上我这儿的东西呢,转头又对着张废纸发呆,瞧那样子是要出手了。我就等着看她等会儿哭死吧,哈哈!”
他说得没错,这张对普通人来讲像天书一样的字纸,在人称老赵的摊主手里已经压了快三年了。这几年来,无论他将之精心包装,又或者费尽心机在史书上牵强附会找来历抬高身价,这件东西都始终没能卖掉。
久而久之,这成了老赵的一块心病。今天见有个面生的小姑娘过来,别的什么也不理,专盯着它看,心里不禁一喜:莫非老天保佑,注定这块烫手山芋要在今天出手么?这东西压了整整三年,如果这小丫头当真要买,便宜些也无妨。
想到这里,老赵连忙说道:“小姑娘眼力不错啊,看出是什么来历了吗?”
林紫苏奇怪地想,莫非这老板也有晏行岚的眼界?便反问道:“大叔,是什么来头?”
“嘿,这说起来可就话长啦。康有为你知道吗?清末的大名人哪!这副字就是当年他觐见皇帝时夹在折子里的,内容是文天祥的正气歌,以示自己为国为民的满腔赤诚。你知道,清代的皇帝是满人嘛,为了投其所好,他是用满文写的。无论从历史价值还是人文价值来说,都不可多得!”
老赵说得眉飞色舞,极尽煽动之能,林紫苏却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人还真能吹,唐代的东西居然扯成了清朝。如果她不知真相,说不定还真会相信这番看似言之凿凿的话吧。
懒得再听他胡扯,林紫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大叔,你说的那些我不感兴趣,我就是喜欢练毛笔字。这张字虽然看不懂,但笔锋不错,想买回去琢磨一下,你就开个价吧。”
虽然她目前还不懂行,但也知道像这种价钱没个定数的东西,谈价时必须找个说得过去又不是非买不可的理由。否则要是让这些人精似的老板察觉到它的真正价值,或者你势在必得的决心,肯定会坐地起价。
老赵被打断话也不生气,咳嗽一声,说道:“看你年纪不大,还在念书吧,正好我收来时趁卖家不识货捡了个漏,我就算便宜点给你,五万好了。”
以这张临摹帖的真正价值来说,五万已经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但林紫苏早从对方的胡吹乱扯里猜出,这人根本不知道它的真正来历,是在漫天要价,那她不妨来个坐地还钱。
刚要开口砍价,叶江已板着脸走了过来:“老赵啊,古玩界的规矩我懂,看货时不能插嘴。不过这小姑娘和我很投缘,我把她当晚辈看,你能不能卖我个面子,少赚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