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衣襟正急匆匆地往看台上跑。
三九寒天,徐掌柜热得满头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跑到五爷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五爷,出事了。”
五爷冷着脸问:“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么沉不住气?没看见爷在听戏?”
徐掌柜斜眼看看旁边的安国公,又瞅瞅不远处的顺义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赔着小心哀求道:“爷,您去看看吧。”
五爷“啪”甩开扇子,没动身。
徐掌柜猛朝褚永使眼色,褚永俯在五爷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五爷皱着眉头起身,“带路。”
安国公见状心里犯起了嘀咕,包下摘星楼请戏班子是自己张罗的,若出了什么事,绝对脱不了干系,一寻思,便坐不住了,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有几个素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彼此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缀在了后面。
此时的四号院门口已围了不少人,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役正奋力拦着,可架不住往里挤的人多,而且有几个腿脚利索的早从墙头翻了进去,还有更多人正源源不断地跑过来。
五爷不悦地“哼”了声,“成何体统!”
徐掌柜扯着嗓子喊:“让开,都让开。”
许是被五爷的气势镇着,人群“哗啦”闪出一条道来,五爷走进小院,指着地上零碎的鞭炮碎屑还有未燃尽的两捆稻草问:“就这个?”
徐掌柜撩起衣袖擦擦额头的汗,“爷,里头,在里头。”
没等走到正房,里面传来男子沉重的喘息声和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五爷愣了一下,脸上浮起饶有兴味的笑容。
身后跟着的官员有几个年轻时也曾荒唐过,有的现在也还荒唐着,听到这声,岂不明白里面的情形。
有两人撑不住,“噗嗤”笑出来。
“伤风败俗!”安国公怒叱一声,尴尬地笑笑,又恼怒地瞪着徐掌柜,这点屁事值当惊动五爷?
徐掌柜心道:笑吧,笑吧,待会就笑不出来了。
内室仍是暗着,依稀能看到两人死缠在一起,一人拼命挣扎,另一人却摁住不放。
五爷示意徐掌柜拉开窗帘,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安国公家的老二跟顺义伯世子,他们怎么搞到一起了?
你说两人好就好吧,还非得到这里来,弄得人所皆知。
五爷“哼”一声掉头就走。
安国公因被五爷挡着没看清,这下正好让出空当来,他凑近一看,上面那个屁股撅得老高的不正是自己的儿子,一张老脸顿时涨得紫红,浑身禁不住地哆嗦,“孽障,孽障……”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床上的丁骏浑然不觉,仍在奋力拼搏。
褚先生含着丝丝笑意,慢条斯理地吩咐:“将安国公抬到前面,赶紧找个太医,抬桶冷水让这两人清醒清醒,然后找人送回去……都是公侯子弟,诸位口下留情。”
在场之人俱都点头,却是神情各异。
小院外面,已有眼快嘴快之人在兴高采烈地讲述方才的活色生香。讲者口沫横飞,这十两银子花得太值了,到哪儿能看到这千年一遇的光景。听者暗恨腿短,自己怎么不跑快点,大好的机会给白瞎了。
更有人前头刚听完别人讲,转身就添油加醋地说给另外的人听。
不过瞬间工夫,摘星楼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桩新鲜热闹事。
刚进门的秦镇也不例外,还没得及发问,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讲述,“这位大爷,您晚了半步,没看到好光景,安国公府上的丁二爷真是勇猛……”
秦镇听着加过无数作料的版本,不由想起数月前在得月楼听到的那席话,又联想到方才墙头上的宋青葙,心里“咯噔”一声,朝四号院走了几步,没走近,又辨了辨方位,行至墙根处,抬脚抹去了地上的鞋印,接着急匆匆地向外走。
下洼子。
凌云正照着镜子甩水袖,嘴里还哼着自己写的唱词,冷不防,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冷傲不驯的脸。
秦镇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事情的根由始末,难怪付姑娘,不,宋姑娘要找人盯着郑三跟丁二,原来就是这人搞得鬼。
看着面前这张不男不女的脸,他恨得牙痒痒,你说人家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就够可怜了,还要被他们欺负算计。生生将人一个弱女子逼得这种境地,你说今天这招多险啊,无论安国公还是顺义伯都不是吃素的,但凡露出一丁半点蛛丝马迹,他们都能把京都翻个底儿朝天。
秦镇气上心头,手底用力,少顷,凌云翻着白眼软倒在地。秦镇踢了两脚,见没反应,也不理会,仍旧从墙头翻了出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秦镇心情焦虑阴郁,眼前似乎总有个人影在晃动,一会是她看着窗外叹气,“世人多以貌取人”,一会是她迎着烛光微笑,“做好了指定赚钱”,一会又是她低着头,颤着声说“让开”,还有方才,她颤颤巍巍站在墙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