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竟有贾府中人前来报信,只说着大奶奶病中想兄弟了,真是让秦衷急上心头,凭秦可卿那样的为人,若不是病得狠了,怎会传到娘家里?
此时正有那宁国府派来的车立时在等着,秦衷不好多问,只得往家里留下话,急忙随去了。Du00.coM
待进了他姐夫家,人却回说贾珍不在家,贾蓉却被那府里的老太太叫去了。秦衷想了想,笑问道:“那亲家母可在家?烦请去问问,我去请安可要打搅,若亲家母不得闲便罢了。”
便在小书房里等了一时,果见有个丫头来请,正是尤氏房里的小丫头。
秦衷跟她去了,方进上房,行了礼问了好,尤氏便喜着脸搂过他,问道:“我的儿,路上可冷着了?”便叫人上茶,摆上好茶果。
秦衷笑道:“这天越发的暖了,哪里能冷到我?倒是我听府上来人说姐姐病了,真骇了一跳。再一想,怕是我姐姐年轻不仔细,急着脱单,才叫病了。要我说,开春阳光虽好,人太放松却不妥当,太太,你也得保重呢。上至敬太爷,下至我姐姐姐夫,更别说珍老爷,府上一应俱要太太照料,如何不劳心劳力,可惜珍老爷和我姐夫是粗心男儿家,我姐姐又年轻,受累受扰的竟无人能体贴你,可不叫人心疼呢!”
尤氏听了,句句贴着心肠,忙道:“我的儿,真真如何叫人不疼你!若说你老爷和姐夫也都是好的,只是男人家心系着外头,岂有只往女人身上下功夫的,这样一来,便是想心疼人也不会使那些心思。却亏得有你姐姐进了门,帮我分担着家事,行事又孝顺,时常膝下凑趣,竟比我女儿还亲香些。”说着竟拿手帕子拭眼泪。
秦衷忙安慰她,笑道:“太太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
说的一众人都笑了,尤氏便说了可卿的病况,一句关心,一句闲言的与他说起话来。
秦衷应付着,只看她一身大半新的衣裳,满头珠翠,真真是光艳照人,端只凤钗上的那颗珠子也怕是平常人家一二年的使用。可她嫁进宁国府这许多年,荣华富贵都有了,却不能说她很幸福。
人都说尤氏是邢氏第二,这话却不对。邢夫人是个纯粹的“死鱼眼珠”,只知钱财不管世事,真是半点灵气也无了,但尤氏却不同。她家务上能干,人情上精明,与凤姐嬉笑打趣,尚存三分活泼性情;她本性善良不争,荣国府的奴才委屈怠慢了她,她却要息事宁人,不肯重罚与人。可是她本人却并不引人注意,只有她那糟心丈夫、糟心继子与一双糟心继妹才是主角。尤氏摊上的父子二人,沾染其继妹尤二姐、尤三姐,全不顾廉耻脸面,惹人唾弃厌憎,十足丑陋不堪。明显与她半点夫妻、母子情分也无。
但若只是这样,大约所有人只有同情尤氏的,只是,就因着二姐、三姐与她丈夫、继子的□,才叫她背上了道德污点。不说二姐、三姐两人如何,端只看王熙凤得知丈夫贾琏偷娶了尤二姐做二房后,指着尤氏的鼻子一通大骂,看客里有拍手道好的,有痛舒口恶气的,就是没有为了哭得凄惨无辜的尤氏道屈的。
凤姐儿说的句句在理,句句是实的模样,只依她所言,尤氏当然不值得人心疼,她人蠢笨,“又没才干,又没口齿”,只会“装贤良”,实则心黑人恶,既不告诉继妹凤姐的为人,也不说明凤姐的身体实则没病,根本不会立时死了能叫尤二姐做正房,这不过是贾琏满口的哄骗。
且她尤氏心肠歹毒,害怕继妹当真做了丈夫的妾室,叫她丢脸,说不定还会被贾珍休弃。因此,便拿妹妹做“小三”,咒着平日要好的妯娌姐妹去死,破坏人家的家庭。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尤氏!若是她拿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不让无德无耻的丈夫糟蹋继妹,岂能叫尤二姐与尤三姐失了贞洁?若是她逼着尤老娘与继妹,死也不让她们上门,岂能叫贾琏看上尤二姐,继而让凤姐害死二妹?
这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且看尤氏的作为,凤姐招不起贾珍,只拿他的老婆作践,贾珍更是心安理得的拿老婆当挡箭牌。她不顶罪,谁来担这个罪人?她真是毫不作为,仅仅只有微弱的辩解之后,也只能立刻的接着说,“只得我来认了罢了!”
如何人人都要这样刻薄她?她竟也从不曾反抗大闹?因她家世潦倒,并非公主郡主之尊?
非也非也,实则只因尤氏她既无诸葛之慧,亦无文姬之才,不会做诗献乐,不会当家挣银钱,连凤姐的谋财害命也学不来,亲爹亲娘都没了,在众人眼里百无一用,如何反抗丈夫给予的耻辱,又能拿什么做底气,指责旁人的无情?唉,除了小心翼翼的做个“奶奶”,尤氏还能如何?
尤氏若拿刀架在脖子上,贾珍就能听她的?别说贾珍,毁了尤氏姐妹的名声,娘家人就能谢她?只怕尤氏母女三人也会恨死她。
在秦衷眼里,尤氏姐妹的亲娘爱慕虚荣且愚蠢不堪。尤二姐软弱且不知廉耻,尤三姐更是一样货色。纵然贾珍父子兄弟可恶,亦不能侧面证明她母女三人之清白无辜